<動物與我>

弄蟑之喜

台北 容真


  「我們的兒子海洋說:『不,不,不,你們買蒼蠅拍之前,讓我試試看。』」出身豪門,卻選擇放棄萬貫家財,從事慈愛事業的三一冰淇淋王國創辦人的獨生子約翰.羅賓斯,在一次講演中,提到兒子在十歲時的「創舉」──給果蠅寫信。

  原來,那年約翰.羅賓斯的家裡突然來了一大群果蠅,「牠們無處不在,我們想盡辦法讓牠們離開──我們把地方收拾得很乾淨,把食物收好,但是,牠們始終不走。」就在羅賓斯想是不是該買一把果蠅拍來試試時,海洋說話了。

  海洋寫了一封信給果蠅──獻上他的祝福:祝福你們、你們的祖先、你們的孩子、你們的孩子的孩子……並曉以大義:「我們吃我們的食物,而你們也吃我們的食物,這就是問題所在,因為我們只吃某些食物,而外面的世界中有很多很多的食物,是你們能夠吃,我們卻不吃的。」

  寫完後,小海洋就在廚房很大聲地念這封信,因為他擔心有一些小果蠅不識字。念完以後,他就把信貼在牆上,然後畫了一個指向窗戶的箭頭,寫著:「我希望你們從這個窗口離開。」他把窗戶打開,然後一家人就上床睡覺了。第二天早上,他們起床後,走到廚房一看,發現那裡一隻果蠅也沒有!

  多麼不可思議的結果?但這樣的「奇蹟」竟也發生在我身上!

  我辦公桌的抽屜內,活像打翻了黑胡椒罐──粒粒黑點遍撒,甚至還有斑斑黃漬綴飾──尤其在出差數天後,更是天花亂墜。德國小蟑螂的傑作不只於此,牠們還喜歡玩「快閃」遊戲──群集的牠們,常常在我一打開抽屜時,迅速向四方竄開,嚇得我驚叫連連。

  然而,牠們並不安於「穴居」。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如入無人之境地恣意遊走在我的辦公桌上;筆電插槽內,不時可看到兩根「雷達」(觸鬚)探出掃描,就在我的指尖飛躍鍵盤上時……

  是可忍,孰不可忍?有潔癖的我,絕不姑息蟑螂如此隨「便」與囂張!我開始翻箱倒櫃大清倉──所有可能成為牠窩藏的擺放一律撤換,並用噴了濃濃香茅油的溼紙巾擦拭每一寸屬於「我的」地盤。

  不料,如此處心積慮的手法,換來的仍是牠們的隨「便」與囂張。挫敗的我益發咬牙切齒地對著牠們吼、揮、拍(桌)、逐、趕,直到……有天不經意地將一份大文件袋放入抽屜。

  這天拉開抽屜,未見蟑螂四竄,卻在拿起大文件袋時,赫見「快閃」威力。這份大文件袋剛好「架」在兩落分放的資料上,「橋」下自然形成了一個幽暗隱蔽的「家」。我突然領悟:原來,小蟑螂們只是想要一個「家」,多麼簡單的願望!

  家的感覺觸動了我,憐惜之心油然而生:「讓牠們住下又何妨?就像養寵物狗狗一樣,只要每天清理一下便便就好啦!」隨即以「別墅管家」自居,放下排拒、瞋恨,對牠們不再恫嚇驅逐。

  說也奇怪,就在我發願的當下,牠們似乎感受到我的善意,以儘量不叨擾做為回饋──自此未再見大量撒翻的「黑胡椒粒」。即便前些天出差回來,抽屜裡也清潔溜溜。我想,這也是一種心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