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徑天堂

台北　綠　堤

　　去過日本京都的人，一定會對京都的美留下深刻的印象。春天的櫻花、秋天的楓紅，總是那麼令人流連忘返；貫穿市區的鴨川及白川，清澈的溪水終年不斷，兩旁的枝垂櫻，在春日裡恣意綻放；膾炙人口的哲學之道，錦鯉、水鴨優游其中，道旁種有櫻花及楓樹，為春秋兩季增添絢麗色彩；百年廟宇四處林立，古木參天、殿宇莊嚴……漫步其中，似乎一切塵勞也隨之而去。所以儘管已經去過六、七次，京都仍是我日本行的不二選擇，因為每次都有不同的讚嘆與驚喜。

　　京都雖美，但仔細觀察，你會發現，大自然固然賦予京都天然美景，但是京都居民用心的妝點及維護，才是恆久成就好環境的主因。就以木造的百年古剎來說，如果沒有精心特意維護，怎可能歷經烽火及歲月的摧殘，仍能屹立不搖？家家戶戶會在狹小的居住環境中騰出空間，以盆栽或灌木裝飾庭園，像柿子樹、松樹、櫻花、楓樹等在京都的庭園中是司空見慣的。

　　「日本能，為何我們不能？」以前我總是羨慕京都人的福份，但現在，就在我居處附近發生的故事，證實「只要好好經營，垃圾也能變黃金」，一個三不管的地帶，也能變成有情的天堂。

　　在我每天上班的途中，會經過一個由下水溝鋪陳的小徑，那是板橋跟中和的交接處，是住戶們的後院，通常都是堆砌廢物的地方。前幾年經過時感覺有點凌亂，這幾年因為環球購物中心設立，小徑成了通往賣場的捷徑。隨著路過的人多了，社區住戶有人會清掃落葉，開始自發性地整理、妝點，讓小徑成為一個充滿花香、鳥語的後花園。

　　其中領頭的太太，不管是早晨或黃昏，經常可以見到她的身影。她總是默默地，先從沒人管理的空地種些草花開始，一小塊一小塊地經營。其他住戶們發現有人自動地幫忙美化社區，自己再不自理好像說不過去，於是就在自家庭院種一些實用的香蕉、蔬菜；或美化庭園的植物，例如高大的玉蘭樹、九重葛、柿子樹，小叢的金露花、野生桑椹、茉莉花及彩葉草；一些開著紫色小花的灌木叢更是遍佈四處；而沒有土壤可栽種的地方就飾以盆栽。如此一家感染一家，整個小徑充滿了生機。

　　一年年過去，植株愈來愈茂盛，生態也愈來愈豐富，斑鳩是四時的常客，甚至稀有的台灣藍鵲也來湊熱鬧──有天早上經過小徑，怎麼居民都跑出屋外，盯著高高的玉蘭樹竊竊私語？突然樹上傳來罕聞的鳥鳴聲，接著兩對藍鵲振翅齊飛。我當下欣喜異常，原本只有山林裡可以看到的景象，竟然出現在水泥叢林中。

　　夏日的午後，小貓慵懶地躺在樹蔭下小憩，當有人經過時，會警覺地張開眼睛瞄你一下。牠們有時也會和斑鳩捉迷藏，這就是動物的本能，為了獵取食物，會耍詐地偷偷躲起來呢！九月柿子成熟時，松鼠會冷不防地，從這個枝頭咻地一聲越過另一個枝頭。

　　走在小徑上，看著香蕉從結實到成熟，我享受著它那一分分的成長；尤其是柿子樹，從冬天落葉時光禿禿的枝椏、一月底新綠乍現、三月嫩綠漸漸轉為青綠、七月果子現蹤，到最令人欣悅的黃熟果實纍纍……雖然柿子樹不是我的，但它帶給過客一種豐收的喜悅。

　　在小徑上快走運動的人們變多了，這裡儼然成了社區的後花園。我常想，假如每個人都能想著：「我能為這個環境做些什麼？」並用心付出，相信家家戶戶都可以擁有一個令人愉悅的環境。古德說：「運用之妙，存乎一心。」誰會想到一個水溝蓋上頭，竟然也可妝點得如此迷人？假如都市裡每一個巷弄，都有用心的人們去耕耘，我們又何必羨慕京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