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在今昔》

賢伉儷

　　沈心松，袁了凡姑夫也。了凡敘之，有曰：「公為人樂易，未嘗口道人過。與人語，煦煦惟恐傷之。怒詈之聲音顏色，不加於婢僕。

　　嘗赴宴浦氏，夜深，僕從皆醉，公自操舟而歸。既登岸，命諸僕之妻，各扶其夫安寢。及旦，公未起。吾姑沈夫人促之曰：『汝何獨今日晏起乎？』公曰：『恐諸僕見我而慚。且俟其下田作業，吾徐起未晚也。』

　　我姑亦厚德，未嘗疾言遽色。予偶坐廚中半響，見所行三事，不愧古人。

　　時表兄有疾，姑親攜好酒一碗置桌上。僕文成自外入，覆之於庭。姑詢其故。曰：『我將謂茶耳！』姑曰：『汝不知，原無過。自今凡事當仔細，千粒米難成一滴酒也。』其人愧悔可掬。蓋耿耿數言，嚴於捶楚。

　　又有小童持盤，盡覆廚下，其母自責之。姑望見，急止之曰：『此非故意，何得責之？但棄其碎者，勿留以傷人之足，可也。』

　　一田保附舟問病，姑為具酒食，且送舟金；復度所送二物，加厚答之。語予曰：『貧人問病，大是好心，豈可令其折本吁！』片時所見，皆中倫慮如此。」

　　生子科、孫道原，皆登進士。


譯文：

　　沈心松，是袁了凡的姑丈。了凡先生曾敘述說：

　　「姑丈為人和樂平易，不曾去講人家的過錯。和人說話，語氣柔和，惟恐傷害到對方。更不會對僕人多加責罵或擺臉色。

　　一次至浦家赴宴，直到深夜，僕人們都喝醉了，回程時姑丈親自替僕人操舟。上岸後，吩咐僕人的妻子，分別扶她們的先生回房就寢。

　　第二天早上，姑丈尚未起床，姑媽催促說：『為何你今天這麼晚起呢？』姑丈說：『我怕僕人看到我會覺得慚愧，等他們下田工作後，我再起床也不遲！』

　　姑媽也是寬厚有德之人，從不疾言厲色。我偶然間在廚房坐一會兒，看見姑媽所作三件事，真是不愧祖先、不愧古人。

　　那時表兄生病，姑媽親自端一碗藥酒放在桌上，一個名叫文成的僕人，剛從外面進來，順手就把酒倒在庭院裏。姑媽問他為何倒掉？他回答：『我還以為是茶！』姑媽說：『這件事你不知道，所以沒有過錯，但以後一定要仔細小心，因為千粒米難成一滴酒。』文成聽了以後，非常慚愧懊悔。雖僅僅數言，卻比鞭打更有效。

　　又有一個僕人的小孩端著盤子，走到廚房時，不小心全打破，他媽媽立刻責備他。姑媽看了馬上勤止說：『他並不是故意的，為何責罵他呢？趕緊把碎片收拾乾淨，不要傷到其他人的腳就好啦！」

　　一個佃農聽說表兄病了，趕緊乘船來探病，姑媽準備酒食款待，而且送他船資，並估計所送的二樣物品價值，加倍的答謝他。姑媽告訴我：『貧窮人家來探病，已是一片好心，怎麼可以讓他賠本呢？』才僅片刻，我看到姑媽的所言所行，都是出於為人著想之心，符合真正的倫常道德。」

　　沈心松夫婦生子沈科，孫子沈道原，後來都中了進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