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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我相遇 ◆美國 卜宣云
貝礫沙灘 沖刷上岸的水母，擱淺了。不知道死了沒有。把牠送回水裡，隨波漂游幾番，又攤在沙灘上了。替水母感嘆生命無常，浮浮蕩蕩就結束了。想起莊子之問：「子非魚，焉知魚樂？」或許水母不覺自己生命無常短暫。就像人不知自己身陷無明之苦中。 這片沙灘遍布許多貝殼碎片。這些碎片，是貝蟹的後世，是白沙的前生。看潮來潮往捲洗著碎貝殼，想著，或許千生萬世前，我也曾為貝蟹，在潮汐裡翻騰。
柔軟的血肉在海裡消逝了，堅硬的甲殼隨著歲月的遞延、波濤的衝擊，碎碎裂裂流落到這片沙灘上，此刻停住於我的腳前。 物我相遇於六道輪迴中，物我相忘於六道輪迴裡。 千年累世多劫後，是否又有時空的機緣巧合，讓我站在已磨成細沙的碎貝之上？那時的我是否已渡過輪迴洪流，與經年被潮汐琢磨的細沙在彼岸相遇呢？或是我依舊在六道裡浮沈，成人？成鳥？成沙灘上的另一隻寄居蟹？ 佛說萬物皆有情，如此思索，豈非如是呢！累世多劫之中，有情眾生或曾為我父母子女，或曾為我親友最愛，甚或曾經為我。如今之我，面對萬物有情，豈能不起慈悲心善以待之呢？ 這片貝礫沙灘，有時間的痕跡，有輪迴的遺跡，有我思索物我緣起緣滅的軌跡。
蝴蝶生態館 這裡有很多蝴蝶，因為馬來西亞是熱帶吧。先生喜歡蝴蝶，臨離開吉隆坡的早上，儘管時間不多，匆匆忙忙的，他還是想去看那裡的蝴蝶生態館。只得奉陪。 我從來沒有特別喜歡蝴蝶，也沒什麼特別不喜歡。雖然蝴蝶的顏色斑斕絢麗，蝴蝶的舞姿輕巧優雅，但蝴蝶總讓我聯想起淒美的悲劇──這大概和我很小很小的時候看黃梅調梁祝，戲中最後的合墳和衣角化蝶，為蝴蝶在我心中塗上不可磨滅的悲劇色彩！
這次看蝶，心中忍不住的不喜歡，細想是對蝴蝶單薄脆弱的生命而起。悲憐如此生命，翩翩飛舞於晨光裡，穿梭覓食於花叢中，不久時日，便飄墜於地，平平薄薄一片！意義何在？ 如今的我，對於沒法聽聞佛法的生命，總是充滿無限悲憫。想牠們陷於六道輪迴裡，何時才得脫身為人？我今既聞佛法，想若再回到無明濁惡中，即會心生莫大恐慌！或因如此，我對水母、蝴蝶之屬，已無法只欣賞其美，而不去深思那單薄的生命是處於如何黑暗的輪迴裡！更可能的是，儘管今生得以為人，無明惡習之重，無常生命之短，何時得以解脫？比起水母、蝴蝶，我也不過五十與百步之別，豈能不誠惶誠恐呢！或許牠們之惡只是提醒了我之不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