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寫生命帳本

◆台中 采人

  「三十而立」,三十歲之後,生命漸趨成熟,應該是可以盡情揮灑的階段,我充滿期待……然而人生最精華的二十年,我卻像是掉進黑暗的泥淖,一步一陷,在絕望中打轉,苦無出路……

  結婚之前我是一個爸媽疼愛的快樂公主,在南台灣的豔陽下,無憂順遂的成長,任務只有專心讀書。大學畢業後在國中任教,教學生涯也勝任愉快。婚後調到台北,命運似乎急轉直下。

 

苦勞媳婦 「單親」媽

  先生是八個孩子中排行最小的,高一時父親過世,由母親兄姊一起維持清苦的家境,因而念恩的他凡事以聽從家人意見為回報。媽媽憂心我只會念書、教書,也沒吃過苦,如何面對這龐大家族?慎重告誡我媳婦本分,天真的我還認為媽媽是杞人憂天。

  很不幸,媽媽的擔憂應驗了!先生是土木工程師,工作內容多是國家建設,捷運、水庫、高速公路等,須全省走透透,三十多年來都住在工地,假期才回家。孩子相繼出世,我長年獨自奔波在保母家、幼稚園、才藝班,家庭和學校兩頭燒。猶記九二一大地震時,我拉著孩子從十七樓驚慌逃命,走在晃動的樓梯間,孩子哭叫爸爸,在生死瞬間我想著先生在哪裡?恐懼、不滿、委屈、無助,各種情緒堵在心口。先生來電關懷,卻依然堅守崗位,留下我和孩子落難睡公園。

  勞累的生活已讓我難以承受,但真正的挑戰在婆婆中風後。照顧生病婆婆是媳婦永遠的責任,就在四個媳婦輪流下,開啟我往後二十一年的命運——每年十月先生把婆婆接來住,隔天就回工地。我下班後接孩子回家,看護也要下班了,我得打起精神整理家務,照顧兩歲、五歲的孩子,和行動不便的七十歲婆婆。看護假日不上班,這三個月的假日我完全不能外出,必須料理三餐,又要幫婆婆洗澡、處理大小便等等雜務。我心力交瘁,和先生溝通,他只說:「我在外工作,妳要認命忍耐,配合媽媽的需要。」

  我不願意認命!我努力支撐這個家,但內心的委屈,有誰關愛?從小拚命念書,考上最好的高中、大學,如今被「安排」的人生,竟是如此疲累與無奈。回家的路好遙遠,我一直看不到幸福。

  唯有回娘家能得到些許慰藉。媽媽總是憂心勸我:「孩子還小,妳要好好過日子。」聽完我只能強忍淚水。我的苦只有媽媽了解,幾年後媽媽走了,我的心像被掏空,僅留孤單。

  我問自己:為什麼要像單親媽媽撫養孩子?婆婆對先生有恩,為什麼是我照顧?內心被計較、不平的情緒吞噬著,對先生有太多積怨不滿。我痛苦吶喊,難道只能忍耐、認命嗎?夫妻就在恩恩怨怨中拉拔,我不知道婚姻路還能不能走下去?

 

生命轉彎 看見幸福

  糾結的生命,在五十歲退休,進入福智文教基金會的讀書會學習後,終於出現轉機。初聞「觀功念恩」,驚覺原來自己不快樂的原因,就是愛計較,只會看別人的過失,又缺少發現美的眼睛,看不到別人背後的用心。透過讀書會的引導,學習觀別人的功,念別人的恩,不斷練習,再次面對婆婆、先生時,漸漸看到他們讓我敬佩感恩的點點滴滴。很奇妙的,那種深重的苦性竟慢慢減輕了。

  我開始去想婆婆的一生,中年喪夫,獨自撫養八個孩子,幫人洗衣服維持家計,乃至雙手龜裂……稍稍去體會其中的艱難,我對婆婆無怨無悔的犧牲奉獻,油然生起深深禮敬;而看著她晚年飽受老病、愛別離苦,我的心變柔軟了,婆婆也釋出善意,婆媳關係終於改善。婆婆九十一歲往生,照顧婆婆二十一年的日子,是艱辛的心路歷程。很慶幸在最後幾年,因為觀功念恩的練習,解開怨懟的枷鎖,愈發感念婆婆成就我孝順的善行。

  關於先生,由於每次危急時刻我都獨自應對,心中累積太多抱怨,很難看到他的好。但讀書會的同學說:「妳先生造橋鋪路,讓交通便利,是個英雄。」我大為訝異!怎麼我從來看不到這個角度呢?轉念之後,先生的優點逐漸浮現,看到他對婆婆、兄姊撫養深恩的感念,看到他很關心、孝順我父親,看到他對家人永不止息的愛,同時對朋友、同事的友善熱心,這些「發現」,都是因為學習了觀功念恩。

  這麼多年來先生在外工作,忍受孤獨寂寞,只為給家人更好的生活。孩子曾經抱怨從小過著沒有爸爸的日子,先生也努力彌補疏離感,特意參與孩子的重要活動,孩子漸漸明白先生的用心。如今我們常用卡片、電話、旅遊來維繫感情,親子的互動更融洽綿密。

  實踐觀功念恩,夫妻的感情變好,先生感受到我的改變,很喜歡參與基金會的活動,發願退休後也要一起來學習。觀功念恩真是善妙的無價珍寶,改變生命的帳本,讓我體會到幸福,夫妻不再是怨敵或熟悉的陌生人,我們相約走在這條學習旅程上,一同領略生命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