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機肥「震撼」之旅

台北　慧軒

　　一元復始，初春是做一年之計的好時光，所以慈心基金會也邀請其他有機農業推動團體，做個新春茶敘，一邊聯誼，一邊為台灣的有機農業集思廣義，凝聚共識。

　　二月二十七日早上，農委會農糧處農產科、美育基金會、台灣有機生產協會、七星農業基金會、冕公基金會、主婦聯盟合作社以及新成立的台灣寶島有機協會，各派代表在慈心基金會齊聚一堂，交換經驗，尋求進一步合作的下腳處。大家相談甚歡，希望未來能定期以這種模式促進互動。

　　會中各單位覺得有機資材的鑑定與製作過程的監督是刻不容緩的事，如果有機肥不能確保清淨無污染，如何把握土壤及作物的潔淨？事實上，慈心基金會有鑑於此，於九十年秋就訪視幾家農委會評鑑優良及專家推薦的禽畜糞堆肥廠商，以下就是筆者參與其中一次的側記。

　　滿地軟軟黏黏的有機肥，正躊躇著要不要踩上去？同行的評鑑義工好像不當一回事地走過去，我也只好硬著頭皮跟過去。兩層樓高、十幾公尺寬的鐵皮屋中，滿滿堆了將近一人高、黃褐色的禽畜糞。這些肥料正在發酵，煙氣蒸騰，辛臭刺鼻、令人欲嘔。我憋著氣抗拒不了多久，酸腐味從鼻孔鑽入，我的胃在痙攣，眼眶裡有點濕濕的，心中很慶幸，中午為了趕來和他們會合，忘了帶水，只是囫圇吞了一個乾麵包，現在即使反胃，也不致於出醜，讓大家難堪。哇！這次的採訪有夠刺激的啦！

　　這趟有機肥的震撼之旅，是我主動要參加的。一年多前，曾聽說某農友在一次產品送檢時，發現農藥殘留。這位農友一向老實，而且也照規定操作，面對這個結果，實在百口莫辯。幸好慈心義工心地寬厚，陪他一項一項的進行檢測，終於找出了元兇。原來，問題出在買來的防治資材─老闆為了確保效能，偷偷摻入化學農藥。這個案例在我心中印象頗深刻，除了隨喜義工與農友經得起考驗的信任外，覺得除了提升義工和農友的教育，安全無虞的防治及肥料資材來源也很重要，而這是農友沒有能力處理的。所以這次聽到北中南驗證小組要參訪有機堆肥場，實在非常讚歎，好奇地要求跟班，他們也伸出歡迎的手。他們早在兩天前就南下訪視，我因上班的緣故，在最後半天才和他們會合。

　　出發前我不知道自己對「有機肥」有錯誤的聯想。還記得以前有一次參加慈心有機驗證人員培訓課程，由陳榮三先生教我們做有機肥，那一次用的全是植物的資材：芝麻粕、花生粕、米糠、稻殼等一大堆香噴噴的東西倒在地上，你一鏟、我一鏟地把它們和勻，然後接菌種，比「家家酒」還好玩。即使到農場聞到有機肥，也都發酵過了，沒什麼恐怖難受的氣味。

　　這次臨到現場，被這滿屋子的禽畜糞一薰，差點氣悶發嘔。可是這些評鑑義工泰然自若和老闆有說有笑，仔細詢問他的材料、產量及製作過程。相對之下，我實在太差勁了，我好歹也曾為孩子把屎把尿，自己也做廚餘，也看過別人澆「大肥」。什麼叫做「乾淨」？什麼又是「骯髒」的定義？這些東西充分發酵、乾燥後，回歸大地，又滋養萬物，是養地的寶貝；如此一想，胃就不再作祟了。

　　我突然瞄到評鑑人員張先生離開堆肥舍，便跟了過去，他到暗處角落觀察，以確定有無不良物品，這些義工實在用心良苦。因為市售有機質肥料廠牌眾多，品質良莠不齊，甚或傳聞有工業污泥混雜其中。他們透過學者推薦的數家廠商，由驗證總部帶著三區人員實地了解，以便日後輔導農友正確的選用，並藉此篩選可靠的廠商，作為有機農友選用有機值肥料的參考。據說，我受不了的那一家，在他們參訪的五家當中，還不是味道最重的呢！

　　下午我開車跟到脫隊了，評鑑人員蘇先生過來幫我開車，一上車再三道歉說：「我跑了三天，身上、鞋子沾的味道，恐怕要留在車子裡好一陣子呢！」他們為了建立十善社會，推廣慈心事業，不只要規劃、和農友互動，現在連有機農業周邊的資材也在摸索，希望找到誠信經營的廠商，利益農友，利益大地，也因而帶動這一行，他們的心好大，這份辛苦哪裡是我偶爾參一腳就能明瞭的！

　　短短半天，我親自感受他們善良的心地，為大地所做的努力。畜產業對環境、社區造成極大污染，政府為了讓這些禽畜糞可以廢物利用，所以資助有機肥廠商。有的廠商剛開始是抱著黃金夢投入的，在漸漸與有機農業接觸後，雖然賠了「黃金」，卻賺到「愛心」。師兄聽他侃侃而談，嘉許他對環保的努力，善解他的苦處（太臭了，被開罰單）。可是參訪的下一家廠商卻揭前一家瘡疤，一邊還吹噓著他的資材對土壤有機質、酸鹼質改善神速，這些慈心的老手也是頷首傾聽，不捅破他的牛皮。當他自豪地敘述自己把部分農地改為休閒的營地，有先見之明以因應ＷＴＯ（世界貿易組織）的衝擊，陳先生淡淡地插一句：「地還是要照顧好，後代子孫才能用。」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中，要多少智慧和肚量去辨明真偽，能把一些事一笑置之，並把握機會激發善心善性者又有幾人？

　　檢討時，大家很感謝這一趟學習之旅，不少人喻之為擴大格局的第一步。以前讀《新世紀飲食》，對畜產業頗為排斥，但它的存在既然是個事實，與其指責他們，不如幫他們創造更好的事業，如此一來，不但可以減少污染，降低農友的成本（比植物性的有機肥成本低很多），讓有機蔬果的價錢讓大家更能接受。當然這一步踏出去，意味著更龐雜的服務網，還有很多待克服的問題。但只要對大地好，對人身心有益的事，他們還是會努力扛起這個使命。

　　晚秋的鄉下有股清冷，大家頂著星月，各自奔馳回家，中南部的義工，明天一早還有活動呢！我一路上像充飽了電似的，一顆心滿溢著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