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布子

台中 山人


  舊時農家都喜歡在田園旁種幾棵野性很強又名「樹仔」的「破布子」,父親的農園,堤防上也種著數棵破布子,為了重溫兒時一起採破布子的情景,我特地叮嚀父親破布子成熟時一定要告訴我,終於在端午節過後,一個南風徐徐吹來的早晨,父親告訴我破布子已經轉成黃金色可以採收了。

  那一天,父母跟我三人就蹲在河堤旁摘了一上午的破布子,已經好久沒有下田了,成群的蚊子繞著我,母親燒著自家曬乾的艾草幫我驅蚊,父親則拿起鋸子,毫不遲疑的從破布子主幹鋸下,再分成細枝,小心翼翼地將破布子抱到我跟母親的身旁,如果重重放下就會造成落果。我們用剪刀,一粒粒的剪下破布子的漿果,父親還一直提醒我,汁液不要碰到衣服,以免變黑了,一邊叮嚀:「破布子、破布烏都是紫草科的植物,汁液會染黑衣物。」

  我跟母親邊做邊回憶,國小時有一次跟她到二姑家的山上摘破布子,那是一個悶熱的六月季,採滿兩籃的破布子,就讓我累得快中暑了,然而母親還是一粒粒的剪拾著,因為這些破布子,可以省去她為家人張羅菜蔬的煩惱。

  回到家已經傍晚了,母親將破布子浸在水裡以免變黑,再燒一大鍋的熱水煮破布子除去澀味,然後整鍋破布子抬到屋簷下,趁熱用碗當模型,加入適量的粗鹽巴,將破布子黏黏的汁液擠出,利用鹽份的催化作用,壓成圓形扁平塊狀,放入甕內,再加些醃醬,就是下飯的佐菜。

  父親已經鋸完所有的破布子,一眼望去每棵樹都是光溜溜的,破布子就是這麼奇特的植物,鋸得越清爽,來年發育得越好,果實越碩大。父親還說:「以前的人都將樹幹掏空用來飼養野生的蜜蜂,樹皮拿來當刷金紙上金箔的刷子,如果吃太多芒果會長瘡或過敏中毒了,可以吃破布子來解毒,所以破布子的成熟季幾乎跟芒果同時。」

  我只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重溫兒時情景,又能承歡父母膝下,過了一個令我難忘摘破布子的日子。 幾天過後母親又打電話來了,這回是要我回娘家帶些破布子成品,她說:「以前用鹽做成一個破布子丸子的方法太鹹了,對身體不好,現在流行的做法是將煮好的破布子粒,浸在甘草及醬油汁裡,裝罐放冰箱。」我的婆家也有幾棵破布子,婆婆的做法是準備一鍋煮好的花生,做破布子丸子時加進去,這又是不同的風味。

  吃破布子是需要耐性的,現在的孩子,可能吃不慣,因為他們不理解沒有果肉只有皮包種子的下飯菜,竟是老一輩人最懷念的古早味,具有開脾、健胃的功效。

  台南縣低於海拔一千一百公尺的山區有大量栽培,每年在擁有化石最多的左鎮舉行「白堊節」,也是以破布子做為鄉土食物的宣傳招牌菜,因此當人們的食物越來越豐富,越來越精緻時,大家反而有返璞歸真的想法,破布子近年行情看俏,其實也是有原因的,就是那一股濃濃的懷舊味道!讓人覺得麻煩,卻又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