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滋味

高雄　芳宜

　　記得曾經看過一篇文章，大意是描述：一個貧窮家庭突然來了訪客，小男孩看到父母煎了一大尾虱目魚（這是逢年過節才可能吃得到）來招待客人，於是他也吵著要吃魚，母親告訴他等客人用完餐後，他就可以吃魚了，因為客人通常不會把魚吃到「翻身」（吃完一面再翻另一面）。於是，他滿懷希望地站在屋外等著客人吃完飯，就可以輪到他吃魚了。他從窗口望進屋內，看著父親殷勤地勸菜，自己卻很少動筷子，客人則是與父親邊談邊吃十分愉快，把那尾煎得香酥的虱目魚，一箸又一箸夾起來往嘴裡送，眼看一面已經被吃完了，小男孩好著急，內心吶喊：「啊！我的魚被翻身了。」到最後魚被吃得乾乾淨淨只剩下骨頭，他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不禁簌簌地流下來。

　　那孩子從期待到失望，淚眼婆娑、滿腹委屈的表情，總會鮮活地從文字跳出來，定格成清晰的畫面，令我感到無比心疼。我與書中那孩子有著類似的生活背景，小時候家中經濟拮据，食指浩繁，我也總是期待在「特別的日子」好菜上桌。所謂「特別的日子」是除了逢年過節外，加上親友來訪。

　　記憶中，好客的父母親每逢親友來訪，總會殷勤款待，我們也總睜大眼晴盼著對方留下來用餐，因為母親會像變魔術般地變出好幾道菜，當然少不了一盤上面鋪著切細的蛋皮肉絲的炒米粉，在那物質匱乏的年代，那是除了年節拜神祭祖或是招待客人才可能出現在餐桌上的佳餚。我們姐妹也像極了書中小孩，等著客人吃完飯輪到我們上桌大快朵頤，有時客人用餐時間拖太久，漫長的等待可會把我們餓得頭昏眼花。

　　因此，賢慧的母親總會在炒好米粉端上桌之前，體貼地幫我們姐妹每人盛上一小碗，讓我們充飢解饞。窩在灶前我們小口小口品嘗，雖然我們碗裡的米粉只有少許的高麗菜拌炒，既沒有蛋皮也沒有肉絲，但不知是母親的手藝好，還是我們容易滿足，總覺得那真是人間美味。母親邊忙著煮食，邊聽著我們吱吱喳喳地讚嘆：「好好吃喲！」泛著油光臉上露出一抹笑意。當時只覺得客人來對我們真是天大的喜訊，幸運的我們不曾像書中的小男孩由期待等到失望，臉上掛著豆大的淚珠，這因為母親慧心善巧。因此即便是最後每道菜都被客人吃得盤底朝天，我們也心甘情願地扒著大口大口的白飯，不會覺得委屈，因為我們已偷偷嘗過了人間美味-炒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