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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農亦醫
大屯山北麓有位黎旭瀛醫生，身兼業餘農夫，由於女兒的特殊體質，夫妻依自然農法耕耘，讓全家有自然清淨的飲食，「孩子一個接一個出生，十幾年來，家裡雖然有個醫生，但沒有人需要打針吃藥。」黎醫師的太太陳惠雯女士如是說，對她而言，先生是個身體力行的農夫比眼科醫師的頭銜更令她自豪，她非常光榮地以一家子做見證，對「秀明自然農法」的栽種、長處與體會細說從頭。 為醫愛女學摸土 黎旭瀛醫師是在日本出生的華僑，現職為眼科醫生，娶了台灣籍的陳女士，在台北落地生根。雖然他受的是西醫的訓練，讀的是微觀、唯物的眼科，但因為宗教信仰而接觸「秀明自然農法」，深信人是仰賴土地而存活，要有乾淨的水土才能種出健康的蔬果，人吃了也才會健康。 黎醫師儘管有這個理念，不過八、九年前還不愛摸土，直到他的大女兒兩歲時，異位性皮膚炎發作，他身為醫生，深知西藥的副作用，只好在台北縣八里附近找一塊廢耕已久的地，夫妻倆併肩作戰，用自然農法種出乾淨有能量的食物，女兒吃了體質改善，半年後不藥而癒，連黎醫師本人的氣喘也大有改善。 從此，夫妻倆對自然農法的信心大增，投入這種兼愛人與大地的永續農法，而且慢慢地吸引同理念的人一起耕耘。第一年在台北縣河川保育協會的協助下，承租了位於淡水大屯溪畔的七分半農地栽種。第二年則增加了五分地，至今耕作面積合計為一甲四分。支持者會利用空檔來協助農務，收成則大家分回家吃，目前已種有蔬菜、瓜果及稻米，還闢了一塊溼地準備做水草保育呢！ 永續農法崇自然 自然農法是日本岡田茂吉先生所倡導的栽種法，它以恢復土壤潔淨為第一要務，不施任何有機肥，加上自家採種是其兩大特色。 這一派的耕作法連豆粕、人畜的糞便都不施用，它的理論基礎是大地已具備培育一切的養分，只要讓土壤保持潔淨，土壤就能充分發揮其能力，植物就像孩子一樣，不要讓它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施用肥料，植物就會發展出旺盛的根葉，努力吸取天地的精華而成長。如此一來，既可防止過度施肥，造成硝酸鹽或重金屬污染等問題，而且根葉發達，有助於度過風災、雨災。 自然農法中也有人採取不除草、不耕耘的方式栽培。因為草會行光合作用，固定空氣中的某些元素，即使它吸收了土壤一部分營養，農夫把地面上的部分割下來當覆蓋與堆肥，營養仍回歸大地；至於地下的根腐爛後，能讓土壤鬆軟、通氣。黎醫師他們除了像大花咸豐草這種非常頑強的草才要連根拔起，曬乾後再放回田裡當堆肥。 不耕耘、不除草的地會是什麼感覺呢？黎醫師這塊養了三年的地，踏上去有彈性，用手指輕輕撥兩下就一個洞，種子就可以播進去了，不需鋤頭、耙子，小孩子也可以播種呢！實在不可思議，一般農夫必除之而後快的雜草在他的田裡有這些妙用：活著時協助建構一個完整的食物鏈，福壽螺或蟲還有另一個選擇──吃草，青蛙、蜥蜴或鳥吃蟲，蟲害自然會減到最小，草死了提供養分並疏鬆土壤，實在是一舉數得。 自家採種優生學 至於自家採種，就是靠自然的力量做植物的優生、選種。事實上，作物會適應環境，種子會隨著環境而馴化，適者生存，幾代下來就發展出適合此地的溼度、溫度、蟲害型態的特性。這樣的作物，不但生命力強、能量高，對病蟲害的抵抗力也較強。陳惠雯打個比方，在溫室裡嬌生慣養的孩子就一直需要照顧，但從小照顧得少，要幫著做家事的孩子不但可以自行打理生活，還活得生龍活虎。 自家採種的另一個好處是保留物種的多元化，這樣生活才有保障。以前日本人重視自家採種，所以從北海道到琉球，單單白蘿蔔就有一百多種。但如今，因商業利益掛帥，種子淪為一般商品，百分之九十九商業價值較低的品種就被市場淘汰了。如今台灣亦步上其後塵，市面上買的種子品種有限，抗蟲害低，嗜好肥料，農民如果牽就這個事實，也就更離不開農藥、化肥了。陳惠雯指著一旁乾枯的秋葵，點出一個約二十幾公分大的長果莢，很自豪地說：「採種幾代下來後，我們農場的秋葵外面絨毛少、果莢長卻非常嫩，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呢！」取種的智慧和技術裡就帶來很多樂趣。 在大自然中尋寶 烈日下的溪埔，黎醫師夫婦耕作到傍晚仍樂此不疲，陳惠雯形容黎醫師的投入：「除非下午要看診，不然忙到天黑還捨不得離去。」對他們而言，這裡是生活的全部，身體雖然疲累，但心裡一點也不累，因為大自然提供了極豐富的變化與啟示。 單單種子穿越泥塊，迸出土來就有很多的感動。黎醫師想到兩、三年前的春耕，原先請某個義工團體的人來協助，不料臨時生變，一下少了三十個幫手，夫妻倆要做七分多地，想了就很洩氣，心正沈時，看到四季豆的子葉隨著陽光的移動而傾斜角度，看著小植物活得這麼努力，覺得自己也不可以氣餒。 陳惠雯看到大自然有很多面貌，一樣是澤蛙，有的是綠色的，有的背上有中線，有的是咖啡色的。香茅草香味和檸檬像極了，可是外觀完全不同﹔外觀相同的天竺葵，香味卻各自不同。這麼多樣化的奧秘，經常讓她有新發現。所以她也開放園子給校外教學或親子活動，讓人們透過實務體驗，進而尊重自然、順應自然，有不少大人初來乍到，難掩失望，因為望過去只是一片綠，很普通的田園而已！可是經過她的引導，原來那麼多的野花、野草都各有功能，傳遞著生命的訊息，簡直是在尋寶！ 感恩祝福加打氣 對陳惠雯而言，這個園子傳遞的，不只是這些眼睛看得到的生命的訊息，而且還有很多看不到的波動在振盪、迴旋著。在她的感受中，人與植物是可以溝通，只要人對植物發出尊重、感恩、關愛的意念，植物是可以感受到的，也相對地會報以最好的回饋。 她初期在北投一個廢棄的院子裡種胡蘿蔔時，幾個朋友一起幫她清除磚塊、玻璃、鬆土，大家邊做邊聊，談了不少抱怨不平的事。旁邊幼稚園的老師看她們在園子裡忙，希望也藉院子一隅讓小朋友體會栽種的樂趣，她當然樂於讓小孩子親近泥土，就拿出用剩的胡蘿蔔籽讓小朋友種。她告訴小朋友要用感恩、祝福的心先和種子說話，種下去以後要為種子加油，這些種子就灑在庭院的邊陲地帶，她每天澆灌時順便噴灑一下。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和朋友種的那一批種子三週後還不發芽，她本來以為買到不好的種子，自認倒霉就算了。不料小朋友種的那個角落卻冒出很多新生命。同一批種子為何會有這個差別？她很努力地省思，回想當天不但沒有像小朋友殷重的祝福與鼓勵，而且當天聊天所傳出的意念很多是負面的，她很真誠地向這些種子道歉，也很懺悔自己沒有意正心誠，糟蹋了這些種子。不料一週後，這些種子萌出芽來，向她打招呼！這批先種後發的種子對她的啟示太大了，她對「植物皆有心，栽種者要有愛」的信念更形堅固。 去年底她種了一批豌豆，有人看她沒施肥，認為收成不會很好。但陳惠雯不信邪，她常帶著來園裡體驗的小朋友到豌豆苗圃那幾畦去為豆子打氣，請小朋友唱歌給植物聽，她也常告訴這些豆子說：「我們可以成功！」果真豆子收成很好。陳惠雯由這件事體會到表面的困境不算什麼，真正的阻礙是心被困住了！ 有了這個體悟，她就更注意遇到困難時，不要被自己的想法絆倒了。前年自然米種得不錯，去年想要多種一點，向上游一個農夫租田，一切都敲定、秧苗也買好了，幫手都約好了，對方突然毀約不租了。她一邊注意不要被負面想法絆倒，或許這是上蒼的美意，一邊積極找另一塊田，很順利地在下游找到適當地點，解決了問題。後來才知道這是附近這一帶，唯一還找得到田螺、沒有福壽螺的田。 真誠感恩與鼓勵 這對夫妻對植物的態度是綿綿的真誠、鼓勵與感恩，這種態度延伸到待人處事是怎樣的人文氣質呢？面對困難時，陳惠雯只要她省思沒什麼過錯，她會順其自然，她相信老天自有安排，絕不虧待於她。四個孩子在她的身教薰習中，也頗有乃母之風。 當天下午，她的四個孩子無爭無吵、平和喜樂在我們四周遊走。一歲多的小兒子前一刻還攀上母親的胸前，坦然自在地吸奶，不一會兒只見他已攀上快碰到雨棚的梯頂盪鞦韆。他的媽媽微笑目視，一點也不擔心，顯然孩子經常這樣攀爬。田園巡禮時，她那四歲的小女兒高興地帶路，一轉眼她已輕巧地跳過溪裡幾個大石頭到對岸去了，身手佼健，大人也自歎弗如。陳惠雯說小女兒偶爾撒嬌還要吸吸奶，孩子在父母身上得到充分的滿足與接納後，會更有安全感與冒險精神。讀小學三年級的大女兒回來，一邊向媽媽訴說學校的趣事，一邊幫妹妹裁紙讓她做勞作，這些在田園裡長大的孩子，沒有電視、沒有學不完的才藝，但在陌生人面前，散發著平和易處的自在與親切。 順應自然農法 至於黎醫師，眼科醫師動手開刀，手術必是細緻靈巧，拿手術刀的手換成拿鋤頭是啥感覺？他用他所景仰的一位日本老醫師的故事詮釋了「醫」與「農」在他心中的定位。二、三十年前，這位醫師初開業時，小兒科門診有兩、三百個小病人來時，醫師告訴他的父母一些健康的飲食觀念，能不開藥就不開藥，父母回去依照指示自行處理，孩子不但病好了，也更健康了。現在，當年的那些小病人已升級當父母，還常帶小孩來看他，他們現在不是說：「醫師，我的小孩流鼻涕，不知道有沒有問題？」而是說：「醫師，我的小孩不流鼻涕，不知道有沒有問題！」因為這些年輕的父母從小耳濡目染，知道打噴嚏、流鼻水是身體排毒的方式之一。那個前輩說：「好醫師的目標是沒有病人，病人不應該越醫越多，因為醫師應該教病人懂得用健康飲食調理身心了。」黎醫師以此自許，所以努力推廣自然農法，讓大家懂得如何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以天地孕育的健康飲食來攝食養生，和開刀、打針、吃藥比起來，似乎是多給快樂、少給痛苦的濟世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