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聲音

台北 鏡璇


  小時候有一段時間一直住在外婆家,上了小學,每年寒暑假也幾乎都往外婆家跑,對我來說,那兒就好像我的第二個家。

  記得以前每晚和外婆一起睡,老舊的木板床,只要翻個身就會發出「啞──」的一聲。老人家總是怕吵,每當此時,外婆就會不耐煩地叫著我的乳名:「亞──牙──,怎麼不睡呢?」當時年紀小,被這麼一唸,只能僵著身體不敢動,但心裡還是不忘了嘀咕:「只不過是翻個身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我從小睡相就很好,只要旁邊睡人,我都可以一個姿勢到天亮。

  有一年夏天的午後,和小表妹們在主屋外的紅瓦厝玩,那時正好是阿婆午睡的時間。也許是吵著她的午睡、也或許是她怕我們大中午在外面曬太陽──南台灣太陽很毒的。她又扯著嗓子喊著:「亞──牙──…」,小表妹怕被罵,連忙口齒不清的回:「我們沒有在賣──麵──(外面)。」當場我們全都笑彎了腰。

  上國中後因為課業壓力,越來越少去外婆家。考上大學那年,再回去看外婆時,外婆的身體已不復從前硬朗,臥病在床。她知道我來了很高興,還準備了一個紅包,躺在床上,拉著我的手,輕輕說著等我嫁人那天她要包多大的紅包給我。但等不到我嫁人,外婆就往生了。

  而今回想起來,那一聲凶巴巴的「亞──牙──」,反而成為我生命中溫暖而又深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