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不懂您的心

高雄 謙如


  民國九十年,我參加了全國大專青年福智成長營。有一堂觀功念恩經驗分享的課,令我印象深刻。當時有一位女孩分享她與父親互動的故事。從小她父親對她管教嚴格,過得很痛苦,她對父親亦很畏懼、疏遠。但經過學習與突破,父女之間的關係改善了。

父親與我

  其實我一直羨慕別人親子間感情很好,我很想知道他們是如何辦到的?我們家境小康,父母都很盡責的照顧我和哥哥,生活過得也滿快樂的。然而,小時候發生一件事,讓我覺得跟父親之間總是有距離。有一回,父親要我去洗碗,因隔日學校剛好要考試,我就跟父親說:「為何不找哥哥洗呢?我明天要考試,而且哥哥沒事,在玩電腦!」大概是我口氣不好,父親就很生氣,堅持要我洗,但我很倔強,自覺很有骨氣,是爸爸理虧,我不洗就是不洗,後來爸爸就打了我。從這件事情以後,我就一直生爸爸的氣,覺得爸爸偏心,比較喜歡哥哥,從此我和爸爸就變得疏遠,不常跟他講我內心的想法。每當我和他同處時,我就會感到不自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除非其他家人在,否則我就會趕緊躲到自己的房間裡。

  大專營中,許多人分享他們父母親的恩德。我心想父親對我有那麼大的恩,為何我會覺得他偏心而與他疏遠呢?於是在許多人的幫助下,我開始試著去突破與父親的關係。

  回想我國小五年級時,爸爸買了一輛轎車,經常開車帶我們全家出去玩,可是我總不太習慣那輛車子的味道,常對家人說:「別人家的車味道很好聞,我就是不習慣我們家車子的味道。」又一次爸爸開車載我們一家人去大賣場,我又對家人說:「我們家的車味道好奇怪,我每次聞了就會頭暈。」此時,爸爸說:「以前我聽了會很在意,但我現在不會了。」這時我才知道,我說的話常讓爸爸很難過。後來在一次因緣際會下,我聽到父親和別人分享,他買生命中第一輛車的心情,他說:「買車時很開心,因為可以載著一家人到各地去……」我覺得非常慚愧,父親這樣的用心,而我卻一直傷害他。

  我就讀五專時,非常投入社團活動,常常因為練舞而晚歸。有一回我和學校課外活動組老師互動時,老師和我談到,在我投入社團的那段時間,爸爸曾經打電話到學校詢問社團的環境、狀況,還請老師們不要告訴我。原來爸爸一直都在背後偷偷關心著我啊!

  我漸漸可以感受到爸爸對我的恩德,我也慢慢瞭解他內心有許多感受,只是不擅表達。我試著改善我和他之間的互動,但因為長時間不習慣談內心的話,剛開始非常彆扭,譬如有一次,我和爸爸一起搭車去參加一個活動,我勉強自己和他坐在一起,但真的是坐立難安,試著講幾句話之後,我便說我要聽錄音帶,後來還假裝睡覺。

  又有一次爸爸生日,隔天我剛好要去參加一個為期四天的活動,很想寫卡片送給他,表達對他的感謝,卻沒有勇氣、不好意思寫。轉念一想,反正他看到卡片時我已經去參加活動了,四天後等我回家他也忘記了,比較不會尷尬,於是硬著頭皮寫了卡片,趁著出門前,偷偷把卡片放在他房間的櫃子上。四天後,我回到家,又偷偷跑到父親的房間去瞧瞧那張卡片,發現爸爸把卡片放在一個專門珍藏書本的櫃子裡!我真的很感動。自此之後,我和爸爸的關係逐漸改善,現在我們可以很自然的表達彼此的想法了。

母親與我

  小時候我和媽媽比較親,我們相處就像朋友一般。我媽很愛乾淨,這點讓我很困擾,因為只要我帶回家的東西,她都會再擦過一遍,我覺得她有潔癖。

  大專營後,我和大專班的老師談到「媽媽都不能理解我在做什麼,我該怎麼和她互動?」老師引導我替媽媽分擔家事,從中體會媽媽的用心與恩德。我依照老師的話,每天回家拖地。剛開始做時非常的痛苦,因為媽媽都會嫌我做得不好,說我很多小地方都沒拖乾淨。我心想:「我已經照妳的方法去做了耶!而且別人家都是拿拖把拖地,妳說要用抹布蹲在地上擦,我也照做了呀!」總之,剛開始做家事時,還不是很心甘情願的。哥哥看到我拖地,竟然跟我說:「什麼時候你變那麼乖,願意拖地,我想一定不會維持很久的。」聽到哥哥這麼一說,我心中自許「一定不會讓你說中,我就做給你看。」

  做了一段時間後,有一日,因為學校功課很忙,回到家很累、想睡覺。我突然想到媽媽上小夜班,每天不管多累,出門前一定會幫我們先煮晚餐,回家後也會整理家務,她真的好不簡單,她為了我們這樣付出,我做這一點點家事算得了什麼,而且我多做一些,她也可以少累一分啊!

  從小我做事總是粗枝大葉,被媽媽提醒好多次,總是不以為意。參加教師營義工,必須自己洗衣服。有一個大專同學看到我在洗衣服、洗臉的樣子,就一直笑,因為他覺得我亂洗,洗衣就好像在揉麵糰,還指著另一個同學叫我看,說他洗臉用手指搓,我卻是用手掌亂抹。此時我尚無慚愧之心,回答:「這又不重要,個人習慣不同啊!」直到發生一件事,才讓我啞口無言、慚愧不已。

  我們到教師營當義工的第一天,必須將餐廳整理成我們需要的環境。移動桌椅之前,須將桌椅的位置記下以利復原,負責記錄桌椅位置的人就是我。當營隊結束的前一天,我們這一小隊的大專義工被指派要復原場地。此時發現我竟然看不懂我畫的那張場地圖,我的疏忽不僅讓同學、老師們花時間又耗體力,將極重的桌子搬過來又搬過去,連宿舍的舍監阿姨都要撐著疲憊的身子,等著我們回來才能睡覺。

  此次經驗讓我好懺悔,為何我會那麼不小心、不用心。從小就粗心大意,常弄壞東西,這真是我需要學習的地方啊!若有人教我就好了,小時候有人教我嗎?我想了一下:「有的,有人教我,那個人就是我的媽媽。」媽媽常告訴我一件事的次第該怎麼做,但我總覺得那是她自己愛乾淨才這麼要求。從營隊中同學提醒我洗衣、洗臉的正確方法,到我在團體中犯了這樣的錯,覺得自己若不在小細節上好好學習,其影響的層面是相當廣的。從小媽媽對我是如此的用心,她常提醒我要改正粗心、不用心的缺失,但我卻有聽沒有懂,甚至還觀媽媽的過失。

  我真的好慚愧。營隊結束後,我回到家,馬上和媽媽說營隊中發生的事情,並對她說:「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會好好聽妳的話!」媽媽聽了很高興。此後當我和媽媽互動時,我就會較認真去思惟她話中的含意,也開始歡喜的做家事了。

  到底什麼是事情的真相呢?走過這段學習的歷程,我才發現以前的我有多麼差、多麼不懂事,傷害了許多關心我的人,讓很多人為我擔心。回首生命的歷程,我殷重地懺悔,願能改過。以前覺得觀功念恩只是一種硬讓自己快樂的方法,但現在我覺得所謂「觀功念恩」,就是看到事情的真相,讓自己以一種更寬廣、豁達、感恩的心去看待周遭的人事物,可以「正確」地活在這個世界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