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繼續做下去

宜蘭縣東興國小校長 黃秋菊


  參加福智文教基金會舉辦的全國教育行政人員生命成長營,在為期四天的課程中聆聽講師述說推展生命教育的過程,心中充滿盈盈的感動。尤其上過現況報導「生命教育在校園」這堂課,看到北縣林口國中的老師引導學生報親恩,學生恭敬地為媽媽洗腳時,眼淚再也擋不住地流下來,想念媽媽的情緒如排山倒海般傾洩而下。三十年了,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堅強得已經把對媽媽的思念藏在深深的心底,但經過了那一堂課,我才知道我還是很想念她……

  媽媽從小被送給人家當養女,養母一家對她非常不好,幸而在好心的鄰居伯母幫助下才脫離養母家,然而,外公年輕時拋棄妻女離家在外面闖蕩,所以媽媽協助外婆照顧弟妹、還需辛苦的賺錢養家。但對媽媽來說,雖然辛苦,但能夠在自己家裡享受母愛是一樁奢侈的事。

  媽媽從蘇澳街上嫁到鄉下爸爸家,除了農村婦女要做的家事外,田裡插秧、割稻、種菜、養豬,樣樣不能少,她生了十胎,倖存五男一女,從小外婆常告訴媽媽一句話:「女兒雖然只有一個,絕對不能溺愛,更要嚴格管教,否則長大會讓人家議論,父一頭、母一擔。」媽媽對我的要求不亞於哥哥和弟弟們,她常對我說:「死不用學以外,其他都要學。任何事情學起來就是妳的,誰也偷不走。」也記得她說:「做任何事情一定要認真的把它做好,否則不要做。」那時候,我真的非常埋怨她,管教太嚴格,何況我是她唯一的女兒,別人都說我應該是她的掌上明珠才對。現在我了解她是用特別的愛在教育我。

  媽媽雖是女兒身,卻有男人的豪邁又不怕困難的精神;她和爸爸雖然生活清苦,卻沒有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窘境,他們總是一起到田裡工作,一起做家事,記憶中他們不曾吵架,憨厚老實的爸爸依靠媽媽比較多。所以六十五年夏天媽媽遽然病逝後,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爸爸白天在家裡哭,晚上到墓地哭,全村子裡的人被爸爸的痴情感動。在痛失媽媽的當時,我以胳臂讓爸爸當枕頭哄他入睡,常常在半夜還看看他有沒有呼吸,因為我怕他像媽媽一樣忽然間又不見了。

  在我們子女用心地照顧下,爸爸漸漸走出喪妻之痛,卻又因車禍而往生,接連失去摯愛的爸媽,我覺得「活下去」一點意義都沒有,曾經幾次想追隨他們而去,但想到兄弟們不能再承受這樣的打擊而作罷!幸好一位篤信佛教的同事告訴我:「父母只是軀體離開妳,他們的精神永遠不死。」我靜下心來思考,感覺爸媽一直在某個角落看著我、關心我,愛著我。我長大了,凡事不能再讓他們操心,我要把他們的精神發揚出來,讓他們能夠放心。

  三十年沒有爹娘的日子,努力地把對他們的想念往內心深處擠壓、再擠壓,壓到已經不會因為母親節難過,壓到不會因為想念爸媽而掉淚,但是就在上過「洗腳報親恩」這一堂課後,思念又重重地撞擊著我,我真的再也摸不到他們,碰不到他們了,以前我怎麼從來沒有為他們洗過一次腳呢?為什麼?

  相信生命是無限的延伸,更相信爸媽始終與我同在,我知道他們只要我身體健康,只要我家庭幸福,只要我工作順利。當認識他們的人問:「校長,聽說你是黃焰山和郭彩雲的女兒?」我笑著回答:「是的,我是黃焰山和郭彩雲唯一的女兒。」我知道,他們也在某一個地方和我一起微笑。

  原本已經考慮準備申請退休,經過成長營這四天的心靈洗滌,我知道,要繼續為教育工作認真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