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的啟示──影片「街頭日記」觀後感

台北 道勉


  回想擔任教職二十多年來,以為只要用心地把課程上完、把作業批好、學生的行為不出差錯,就算盡到教師的責任了,並沒有想到應關懷學生的生命。偶爾多花一些時間訓練學生做做研究、參加比賽,就覺得已經是額外的努力,如果作品得獎,在校方和家長的肯定下,更是沾沾自喜。

  後來,聽到福智文教基金會創辦人日常老和尚提到「教育是人類升沈的樞紐」,才驚訝地發現:原來教育居然能對一個人的生命,產生如此決定性的影響;原來關懷學生的生命,比傳遞知識更加重要!因此,開始期許自己,也能積極擔起改變學生生命的神聖使命。

  但是,在升學主義和考試壓力下,無奈地上課時仍然忙著趕進度,課堂裡也還是以知識的教授為主。雖然,教學中也會加入生命教育的內涵,課後也會關懷和輔導學生,但總覺得看不到明顯的成效,也無法得到各方的支持。因此,不禁開始懷疑:在目前家庭教育未能充分發揮其應有的作用,社會教育又大多呈現負面示範的今日,學校教育到底能產生多少功效呢?在分數掛帥的情況下,如何幫助學生生命的提升,重於學科的學習?教師真的能成為孩子生命中的貴人嗎?

  看見一位努力不懈的老師

  正當我漸漸失去信心,也不清楚進一步該如何去做的時候,美國一位女老師和學生的故事,給了我很大的啟示。那是發生在一九九二年美國加州的真實故事,當時當地經常發生種族暴動,年輕的艾琳.古維老師初到州立威爾森高中任教,即被指派去教全校公認最糟的班級──二○三班,班上有來自不同種族的學生,每天生活在種族暴動的陰影下,常常滋事械鬥;加入幫派是他們在街頭生存下去的方式,到學校上課只是他們免於到警局接受管訓的伎倆。面對這些令人頭疼的學生,古維老師不因為他們的態度頑劣,而拒絕他們;不因為成績低劣,而否定他們的學習能力;也不因為他們的打架滋事,而放棄希望。她為了把學生從沈淪、甚至死亡邊緣救拔出來,積極利用各種方式引導他們。她對學生說:「除非你說你辦不到,不然我絕對不會放棄你。」

  過程中,讓學生寫日記是她了解學生的方法之一,這些孩子在日記中記錄了他們的內心世界及成長過程,真實而感人。後來,古維老師幫助他們將成長日記集結成冊,以《街頭日記》為書名出版,這個故事也被拍成電影,搬上螢幕。

  為何她能,我卻不能?

  透過影片,我深刻的感受到,「教育是人類升沈的樞紐」這句話不是一個理論,是可以透過實踐而真實達到的!同時也不禁反省:為何古維老師能改變一群學生的生命,而我卻不能?我的內心除了感動和讚歎以外,還可以從中得到什麼啟示呢?

  經過不斷省思後,內心無比的慚愧和歡喜。慚愧的是,發現自己二十幾年的教學生涯中,有許多的迷思,卻不自知;多年來不知多少學生來到眼前,我未給予應有的關懷,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個還算稱職的老師。而高興的是,終於看清楚自己沒做好的原因,以及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因為有一個成功的例子在前方,可作為學習的榜樣。

  確立教師價值,生起勇猛的心

  首先,我發現古維老師在決定從事教職的同時,就已經體會到教師的價值,對教育產生無比的信心,以及強烈的使命感。她原本想當一位律師,但是清楚地看到拯救青少年的奮戰,應是在教室中完成,如果等到他已犯罪了,再於法庭上為他辯護,就太遲了。因此,不顧父親的反對,毅然投入教職。她對父親說:「教書有什麼不好?」面對學校放棄學生的做法,她不以為然地表示:「只要我教得好,學生一定能夠繼續學下去。」信心多麼堅定,語氣如此懇切,這是她對身為教師角色的肯定和期許。因此,當她看到學生沈淪,或面對校方種種為難時,能夠無畏無懼,勇往直前。

  反觀自己,在並不了解志向的情狀之下,進入師範學校學習,畢業後就順理成章地成為教師。反正大家都認為,教師是一個穩定且清高的工作嘛!因此,一待就二十多年,雖不至於把教育當作是一般的職業,但也未能肯定老師對學生的生命是可以有所作為的,也沒有體會到,在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功能不彰時,學校教育所兼負的神聖使命,因此在面對當前教育問題時,我表現的只是無奈和無力。

  看影片的同時,我不禁自問:如果是我遇到二○三班學生,會如何?可能第一堂課就被嚇壞了,然後徬徨無助、生氣抱怨。接著,就像片中古維老師的父親所說的:「試著撐到學期末,然後找更好的工作。」想到這裡更深感慚愧,也策勵自己好好省思:已身為老師,我應該確立怎樣的宗旨呢?

  先放低自己,才能尊重別人

  古維老師每天衣著端莊的去學校,針對學生的需要準備各種創新的課程,歡喜和自信寫在臉上,在在表現出她內心對教職和學生的尊重。但是,她雖然肯定本身的價值,卻把「自己」放得很低。因此,當學生不但在課堂上指責老師,甚至因為她是白人而排斥她時,她並沒有因權威受到挑戰而發怒。所以,能冷靜地分析學生的問題,進一步體會到學生的苦,而找出幫助他們的方法。

  我卻不是這樣,總認為老師高高在上,學生怎可無禮?如果遇到學生態度傲慢、行為乖張,就覺得老師的尊嚴受到輕視,面子有些掛不住,而開始生氣,進一步還會抱怨學生家教不好、社會風氣敗壞;我不但沒想到學生也正在煩惱痛苦之中,更不會想到他到底遇到什麼困難,我應該如何去幫助他?即使我真心想幫助他,也會由於某些負面的情緒,使對方感受不到;而且當我抱怨家長不配合、歸咎社會不良影響的同時,那種積極幫助學生突破困難的心,以及捨我其誰的責任感就減低了大半,因為我已經為自己找到「做不到」的理由了。

  急求成果,不能根除問題

  每當我面對學生的問題時,因為沒有時間慢慢引導,往往用獎懲的方法,連哄帶騙,希望立竿見影。但是,每一個行為背後,一定有一個想法在主導,如果不把觀念扭轉過來,行為的本身只是暫時的轉變而已啊!難怪我常常覺得學生為何老毛病常犯,原來問題是出在老師身上。

  古維老師則是從根本去解決學生的問題,而不只要求學生的外在行為。當她發現學生種族歧視、相互迫害的主因是由於觀念狹隘,錯以為鬥爭才能生存時,她並不急著糾正學生的行為,而是從引導學生建立正確的觀念做起;她為了擴展學生的視野,引發他們對其他生命付出關懷,她自費購買《安妮的日記》、《十二怒漢》等書給學生閱讀、帶學生們參觀大屠殺紀念館,並請大屠殺生還者現身說法,以幫助他們了解種族歧視導致迫害的可怕,也讓學生們知道自己的處境並不是最悲慘的。

  心懷別人,才能自利利他

  片中,古維老師有一個行為讓我非常驚訝:她為了籌措學生買書和校外教學的餐旅費用,居然不顧形象到內衣店和飯店打工!甚至最後造成先生不諒解,導致婚姻破裂,但她仍然無怨無悔。是什麼理念讓她做這樣的決定呢?是什麼力量讓她做這樣的犧牲呢?我想,是她那顆真切要幫助學生的心吧!唯有一心助人的悲心,才能激發智慧,想出種種方法,並且勇往邁進。這種只為別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是何等的胸懷啊!我實在無法想像,更別談做到了。

  日常老和尚曾說:「一切的痛苦都來自於為自己,一切的快樂都因為想到別人。」古維老師的生命,就是這句話最好的印證。

  誰不想得到快樂?我也想得到,而要讓自己得到真實的快樂,唯有努力為別人付出!現在我眼前這麼多需要澆灌的幼苗,不就是我可以努力的對象嗎?況且,每位孩子在學習的過程中都會遇到困難,尤其是那些學習障礙、適應不良的孩子,在外人看來他們似乎帶給別人很大的不安,但是他們自己也正陷在痛苦之中,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也都希望受到尊重和關懷啊!片中那位因加入幫派而被逐出家門的學生麥卡斯,請求母親再度接納他時說:「我想要改變自己,但是靠我自己辦不到,我需要你。」別人適時地扶一把,對他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啊!

  省思當前問題,唯有勇往直前

  不同於「街頭日記」所敘述的青少年幫派問題,目前台灣因升學問題和功利主義,衍生的青少年偏差行為也非常嚴重。如果任由這種現象日益惡化,那麼他們的生命將走向何方?我們的社會又將呈現怎樣的亂相?因此,關心孩子內心世界,引導正確觀念,幫助學生找到行為準則和生命的方向,是刻不容緩的事。

  在目前考試掛帥的情況下,如何把知識的教授擺其次、德育為優先,這是每一位老師都內心認同、執行上深感困難的事。如何在家長和學校都很重視成績的情況下去推展生命教育,實在需要一些智慧和勇氣啊。

  我深深感覺,身為今日的教師,面臨著來自外在的諸多壓力,以及內心的種種掙扎,要突破障礙、勇往直前,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古維老師做到了!勇者的示現,不但指引了下手的方向,也給我莫大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