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感恩

台北 慧俐


  唐朝韓愈的「師說」一文中曾經提到:「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劉祿德老師在我的心中,他不僅僅是傳道、授業、解惑而已,而是扮演著學生生命中的貴人、朋友、心理醫師、家長,甚至陪著學生走過生命的灰暗期……老師的心時時刻刻都在學生的身上,但看你有沒有想到老師,想去找老師。

  畢業多年後,回憶起老師的種種,內心真的是充滿著無盡的感恩。還記得應該是民國五十四年的時候,那年我們剛升上小六,老師剛從屏東車城國小調回故鄉麟洛國小,生動的教學方式,對學生發自內心的關懷之情,即便四、五十個年頭過去了,至今我仍印象深刻。老師和我們之間幾乎沒有距離,同學們都很樂於親近他。開學沒多久,老師為了訓練我們的文筆,要我們多練習寫信,開拓人生的視野,於是介紹了他在車城國小幾位優秀的學生當我們的筆友,我還記得其中兩位的名字,一位是龔登章,另一位是林異夢,當年老師還特別安排他們到班上和我們見面呢!

  小六的下半年,為了拼聯考,老師的假日都給了我們,星期天想要複習功課的人都可以到老師家,印象最深的是練習數學,我從小對數目字一點概念都沒,也沒興趣,但為了考試也不得不拼了,一遍又一遍地練,練到最後一看到題目幾乎就已知道答案。

  我常想,是什麼樣的一個力量讓老師能夠恆常持續地引領著他的學生呢?唯一的答案應該是「愛心及願力」,因為從年輕到老,我心中的老師一直沒變,儘管如今他已年老,顯露佝僂的身軀,但他對學生的熱忱,一直沒變,這也是為何他能從老師、主任,一直當到校長的原因。

  最令我難忘且感恩的是,老師不僅是我弟弟生命中的貴人,更是我們全家的貴人,因為老師除了教我們六年級的國語之外,也是大弟達偉的班導師。我在小學時功課還算不錯,總是班上前幾名,大弟的功課卻總是班上最後算來前幾名,細心的老師發覺不對,同一個家庭出生的孩子,怎麼差別那麼大?其中一定有問題。最後老師發現,我弟弟連注音符號都不會,從小學一年級到四年級,居然沒有一個老師發現這個問題。因為識字是個基本,連字都不認識,其他科目怎麼學下去?於是老師耐心地個別輔導,從注音符號開始一一教導,那一年大弟進步神速,功課從最後幾名躍升為前幾名,作文比賽甚至得到年級第二名,幾位教過他的老師直呼怎麼可能?但這卻是事實。從此之後大弟的功課一直持續進步,聯考考上第二志願,在當時可是畢業生中數一數二的成績,他的生命因此而有了很大的改變。

  這麼多年過去了,每當憶起此事,我總是感念莫名,今天大弟在人生的旅途上若有一點點的成就,除了他個人的努力之外,假如沒有老師當年用心的栽培及引導,我很難想像現在的他會是如何。在我個人方面,身為長姊,對於娘家自有一番責任,但還好有大弟扛著,我也很安心的能在夫家盡我為人妻、為人媳的責任。

  在我皈依佛門之後,師父教我們「觀功念恩」的法寶,我常常都會想到老師,雖然沒打電話,也沒去看老師,但我相信老師能理解,因為這些學生們都在忙著事業、忙著家計,但我可以體會老師的心永遠與我們同在,在他的心中,永遠會有一個區塊容納著你。

  此外,學生在他的心中,永遠都是最好的,他只會看到學生的優點,憶起學生的優點。有一陣子工作比較不忙,我回麟洛時曾經去看老師和師母,談起小時候的事情,有許多事我已經忘了,但老師卻印象深刻,想起老師教過無數的學生,他卻仍記得我的種種,心中覺得很溫暖,也覺得很慚愧。

  小學畢業四十多年後,老師來台北看我,他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慧俐!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呦!」我相信那是真的,儘管我已進入知命之年,我體型已變、頭髮漸白,但在老師的心中,我永遠是那個樣子,只要是他教過的學生他都會記得。

  有次我去看老師,當老師知道我住板橋時,他要我有空幫他去看看一個也住板橋的學生,她名叫江月(化名),是老師師專剛畢業時教過的一個學生,老師還記得她小時相當乖巧,有時會和一大群同學跑到宿舍去找老師,當時宿舍中放了一組沙發,大家都覺得很新奇,爭著想坐上去,感受沙發那種跳動的感覺,唯有這個學生離得遠遠的,因為沙發一坐上去就會陷下去,讓她覺得害怕、沒有安全感,或許這是她的人格特質吧!長大結婚之後,由於先生是獨子,婆婆太過度的關心,造成了婆媳之間長期不合,導致婆婆最後搬回南部老家,為了照顧寡母,江月的先生不得不兩頭跑,很辛苦,卻仍得不到江月的諒解,夫妻常常吵架,長期鬱卒的結果,江月得了躁鬱症,她在人生最苦,最難過的時候,想到的就是老師,因此常常寫信或者到老師家中訴苦,老師也只能勸導安慰,聽聽他們夫妻兩邊的聲音;師母也很累,有時江月從北部坐車到老師家,講不到幾分鐘話,一轉身人又不見了,這時師母就要到處去找人。

  我想,或許佛法能讓她打開這個心結,於是和先生約好改天去拜訪她,沒想到隔了一陣子,和師母聊起將去看她,師母說:「不用去了,江月已病逝。」我心中感到相當遺憾,一點也幫不上忙,不過我還是打了電話和她的女兒聊了一下,女兒說她們家現在情況還好,媽媽過世了,爸爸把阿嬤接來台北奉養,也天天誦經回向給媽媽,這似乎也是不圓滿中比較好的一個結局吧!事情總該有個了結的。

  學佛以後我知道這個叫「業」,而業是自己以前造的,也只有自己能夠解決,別人一點也幫不上忙。從老師與江月的互動中,我深深體會到「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的涵意,一個好老師,他對學生的關照是永無止境的,老師一定希望他的每個學生都能成龍成鳳,但是當這個願望無法達成時,老師能做的就是陪著我們走,只要我們還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