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海苔醬

雲林　詹嵐茵

　　爺爺最喜歡吃稀飯配海苔醬，因為小時候家裡很窮，又逢戰亂，到處搬遷，每一餐雖然沒有山珍海味，不過曾祖母必定有辦法讓爺爺吃到海苔醬。或許是從小生活很苦，爺爺看起來不高，瘦瘦的，但有一種韌性─一種寒梅綻放於冬雪，依然穩固、幽香的氣息。

　　還記得小時候，每當爺爺來拜訪時，媽媽都會帶我到巷口許阿姨的雜貨店買海苔醬，我並不喜歡那黑黑黏黏的感覺，又因爺爺很少跟我們講話，因此，我就把海苔醬想成爺爺，覺得爺爺的心裡就像一罐黑不見底的海苔醬，是我永遠也不可探測的地方。每次在餐桌上，我會故意不接受爺爺盛給我的海苔醬，當然免不了媽媽的責罵，但爺爺總是笑笑地告訴我：「這很營養，又不用很浪費，一次一點，現在不練習吃，以後沒得吃，不就餓死了？」固執的我總是聽不進去，但爺爺從沒因此罵過我。直到有一次，我鼓起勇氣問爺爺，為何他會喜歡海苔醬？爺爺原本嚴肅的臉柔軟了下來，似乎深深回憶著……在他的年代，食物不多，但曾祖母每次都會做海苔醬，起初他也不喜歡，一直到長大當兵，曾祖母塞了一罐自製的海苔醬給爺爺，行軍很苦，原本不起眼的海苔醬，成了最豐盛的菜，也陪伴爺爺度過一段苦日子。當下，我才了解，原來爺爺對海苔醬有著特殊的「革命情感」。

　　後來，爺爺生病了，在那最後一段日子裡，爺爺身體很虛，也不能說話，但看我的眼神，依然炯炯發亮。有一天，父母都不在，我必須準備爺爺的午餐，突然腦中現起海苔醬，於是我趕緊生火煮稀飯，又衝到商店買我一向不喜歡的海苔醬。當我把稀飯和海苔醬盛上去時，爺爺眼中泛著閃閃淚光，縱使他已虛弱到不能說話。那一刻，時間似乎定格了，海苔醬竟成了我和爺爺的橋樑。隔天，爺爺過世了，我雖然難過，但沒有遺憾，我心裡滿滿的感恩，感謝爺爺在我的生命留下充滿歷練的海苔醬，更感謝那微不足道的海苔醬，讓我學會孝敬的真諦-不浪費，又營養，一次一點的情感和恭敬。

　　現在，偶然於超市看到海苔醬就會想爺爺是不是很快樂，是不是高興我在學校的成長，但願我也能成為爺爺心中的那瓶海苔醬，縱使大風大浪，依然沈穩，陪伴更多人建立「革命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