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陪伴

台北 迦顏

 
  早上八點半,南京東路小巨蛋大螢幕上的畫面不斷變化躍動,趕著上班的我無心瀏覽,但走在人車鼎沸的騎樓旁時,一個稚嫩的童音吸引著我:「阿公,那是甚麼?」手推娃娃車的阿公大概不清楚娃兒在問甚麼,只叮嚀著手別亂揮,以免危險。

  看著這對祖孫,記憶拉回二十年前。

  當 年……

  由於女兒有強烈的分離焦慮,換了好幾個保母都無法適應,提前退休的父親與母親義無反顧相伴。有了外孫女後,嚴肅的父親竟成「拾荒老人」──為逗樂小妮子,兩人比賽看誰眼尖,卯勁撿拾孩童玩罷、散落地上的各色BB彈。

  沒耐性的父親竟成「閒雜人等」──晚上連續劇時間,不會玩小把戲的父親只好抱著坐不住的小傢伙出去閒蕩透氣,和被架在肩頭的外孫女合唱電視節目主題曲,老人家開口:「八千里路」,順手指向天上的月亮,小娃兒接腔:「雲和月」。

  大手筆的父親竟成「銅臭老翁」──為滿足小寶貝「開飛機」的神氣與快樂,開始收集銅板,讓她沿途一次又一次地坐著「搖搖」(遊樂器材,女兒現在都戲稱它為「兒童電子花車」),跟著節奏咿咿呀呀、搖頭晃腦……

  當他們祖孫或在街頭或在屋內「相依為命」時,我正在辦公室快意地、無後顧之憂地「一展長才」,從沒細想過,為外孫女張羅衣食的老媽與負責伴遊的老爸這時在忙什麼?會不會對黏人的娃兒「黔驢技窮」?

  如 今 ……

  女兒早已適應了團體生活,展開十餘年的讀書生涯,做母親的我戮力事業之餘,還得陪著紓解強大的升學考試壓力,因此,一切顯得這麼理所當然──與老爸老媽生活軌道不再頻密交集,除了偶爾的家族聚餐、郊遊與電話聯繫。

  幾乎把所有精力用在親子關係身上的我,也從沒細想過,動過腰椎手術的母親與視域日益狹小的父親這時需要甚麼?氣溫驟降了,老邁的他們來得及翻出收藏好的棉被嗎?家中早已不開伙,風雨天外食方便嗎?習慣整天各據一個房間休憩的他們,寂不寂寞?這些似乎只有在午夜夢迴時驚鴻掛念,夢醒時分又栽進日復一日不變的生活模式。

  雖然父母只是我生活中極其微少的「點綴」,但是,每次與母親通電話,她都不忘「問候」外孫女近況;而父親看到BB彈,還會不自主地想撿拾──屬於他們的記憶,即便外孫女都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四生了。「爺娘想子長江水,子想爺娘扁擔長」竟是這般殘忍、真實。

  回 神 ……

  時空快轉,二十多年來父母無怨付出與陪伴的畫面,交錯在小巨蛋的大螢幕上,突然好想好想老爸老媽,而他們對我是一輩子的擔憂牽掛、無邊際的心心念念,豈止從帶孫開始?

  不再等待不知期的聚餐、總難湊齊人數的相約,就在週末的午後,我決定回去陪陪老人家,這也將是爾後週末午後的第一順位選擇。看看他們需要甚麼、幫忙灑掃拾掇、閒話家常、聽聽叨絮……其實,父母要的不多,就像他們曾對我們的陪伴,輕鬆自然,但溫馨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