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依止

*大仁藥專 陳麗珊

 

陳老師和一群學生的雪地之旅,從出發前的焦慮、準備到旅途中的種種遭遇,交通中斷,上松雪樓……我們隨文與之同遊,是否生起需要依止善知識的心呢?

  當班上決定舉辦畢業旅行,將在山區度過一週時,我腦海中不時浮現的是「天雨路滑」、「山石崩塌」的字眼。所以,學生正幻想山在虛無縹緲間的勝境時,我卻隨著時間的日漸逼近,心情愈發沈重。

  眼看著學生們為了路線、時間、地點,以及食宿問題而有所爭議時,心中不免著急,但幾經考慮,決定保持不干預的態度,畢竟這是眾人之事,讓一個毫無經驗的人來做決定,恐怕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何況,對一個廣論團體成員的我來說,面對無常雖難免會起煩惱,但多半很快調伏,學生一看,變來變去老師竟然不會生氣,膽子一壯,做事愈見圓熟。然而,此次活動非「小兒科」,瓶頸仍然接二連三出現,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有學生提議:「黃保林老師是個中高手,何不向他求救。」於是師生一起去請黃老師協助,並邀請他同行,黃老師豪爽的答應了,我們的問題也因此一一迎刃而解,一行人歡歡喜喜的踏上旅途。

  啟程之初,依例對學生耳提面命一番,我最後的叮嚀是:「依止團體,安全第一。」話剛說完,念頭一轉:「糟糕!他們知道什麼是依止嗎?」可是如果再補充說明,學生可要掃興了,於是再祈求師長三寶加持,每一位學生都能體會老師的心,秉持正確的觀念和態度,在這次活動中增上。

  對二十幾歲的學生來說,團康活動早已失去興趣,他們最喜歡的是促膝長談,阿里山之夜就是這麼過的。有位學生提到他的父親正為冤親債主所苦,話題因此自然的轉到佛法上面,引來其他同學也七嘴八舌的提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相關困擾。藉著這個因緣,便將自己在廣論上所學的觀念很謹慎的告訴他們。從學生們專注的神情,深深感覺到人人需要佛法,因此加深自己對師長三寶的感恩心。更深信眾生的苦,只有師長三寶能救護!

  日月潭,一個在群眾心目中幾乎已經失去地位的風景區,在這次活動中卻讓我留下難忘的記憶。波平如鏡、一片碧綠,令人心曠神怡,眾人正悠哉悠哉的漫步湖邊,忽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喔!好想下去划船喔!」附和的聲音跟著而起,我心中一驚,正想委婉勸阻,另一個聲音響起:「我們是很逍遙!老師可會擔心耶!」所有的聲音頓時安靜下來,「孝子心」!感謝學生為我上了寶貴的一課!

  合歡山,另一個讓我難以忘懷的地方。在我們預定上山的前兩天大雪紛飛,原先已租好的客運車也中途變卦,我慌了手腳。黃老師的功力卻在這時大大的發揮,他告訴我不必讓學生知道這些,我負責把學生帶好,他負責解決交通問題,兩人一唱一和,倒也在清境農場過了愉快的一天。

  隨著時間的過去,忐忑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合歡山哪!看似近在眼前,其實遠在天邊!正隨著同學故做輕鬆狀的照相、看風景,忽然黃老師興沖沖的通知大家:「皚皚白雪等著我們,大家整裝出發。」歡呼聲中,他告訴我,他聯絡上登山車隊,無線電已接洽好五、六部,等車到齊,就可以動身了。當時我的心中除了感激,還是感激!

  車行到了昆陽,滿山遍野一片銀白,漂亮極了,但司機的一句話使心涼到冰點,他說:「剩下的自己走,車子不能上去了。」一問到松雪樓還得走四個多小時,要不要上去,頓時成了討論的重點,老師的態度就成了決定的關鍵,我正舉棋不定,黃老師悄悄的跟我說:「車隊已撤下山去,後退無路。再說今晚難不成露宿街頭嗎?」我告訴他我猶豫不決的主因是:「雪深及膝,如何上去?」他很堅定的告訴我:「安啦!這不算什麼,我保證!」既然高手這麼說,牙一咬,宣布大夥上山!聽著學生的歡呼聲,我卻是一副苦瓜臉。

  準備上山了,黃老師先對我做精神講話:「我打前鋒,你緊跟在後,絕對不可以落在任何一個學生的後面,因為你是導師,學生跟隨的對象。看著我怎麼走,不要急。」然後示範雪地走路的方法:腳跟先用力著地,確定很穩,腳板再踏下去。雙手同方向擺動,不能像平地走路交互動,否則容易失去平衡。接著他又交待同學:「成一路縱隊,禁止兩人併行,一個緊跟一個,最後面是A居(黃老師特別請來幫忙的一位高手),任何人不得落在A君後面,只要A君抵達,就可以確定全員到齊。途中休息,有些地方可以坐下來,有些地方只可以站立休息,以免危險。」黃老師指揮若定,看得我目瞪口呆,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黃老師的帶領之下,開始登山,這一趟讓我深深體會「體能資糧」的重要。好幾位同學氣喘咻咻,稍走一段就要求休息,黃老師總是半玩笑半鼓勵的拖著大夥走。事後他告訴我,不是隨便地方都可以休息的,得觀風向、看地形。我才知道原來處處皆有危險存在,不是「隨自意樂」可以胡來的。更體會一路行來善知識的重要!

  這一路上,我不斷觀察黃老師,也不斷觀察學生,站不敢坐,坐不敢站。但一路行來卻秩序井然,連駐山工作人員也忍不住為我們喝釆。行進之中我回頭一望,看到一片白雪之中嚴整的隊伍,我忍不住在心中喊:「師長啊!師長啊!他們懂依止的,他們懂依止的!」抵達松雪樓,負責管理的李先生嚇了一跳,因為這是當天唯一上山的一支隊伍,而且除了前鋒與後衛,其餘的清一色娘子軍。

  往後一路順利,順利到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難怪從中橫準備出發往天祥時,司機先生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說:「老師,你知道你們的運氣有多好嗎?中橫山崩,交通中斷一兩天了,五分鐘前剛剛恢復暢通!」聽完他的話,我終於領悟,只要團結一心,其利真的可以斷金,而這一切來自學生依止團體,我依止善知識!

  這一趟旅行的確吃了不少苦頭,但越是苦處越讓我們念念不忘,因為大家都共認那是考驗,不是受罪。若問支持我這個老師的力量何在?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師長三寶,皈依祈求是我唯一所能做的,行程當中,除了吃飯、睡覺、與人交談,心中唯一的聲音就是「釋迦心咒」。從小港機場回屏東途中,身邊的一位同學突然跟我說:「老師,我們已經平安的回來了,你可以不必一直念了。」我訝異地問:「你在說什麼?」他說:「您不是一直都在念經嗎?」我笑了,告訴自己:我會為我摯愛的學生一直念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