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無常人生》
三月二十八日，當我走出榮總醫院的大門，一道陽光迎面射來，剛才病房的陰冷和現在大地的暖和形成強烈的對比，這變化使我憶起多天來我所面對的「無常」-- 二月廿一日，本應在搭往印度請法的飛機上。事實上我卻發著三十九度高燒，呈半昏迷狀態，在家裡的床上。二月廿七日，本應在家中養病的我，卻單槍匹馬搭乘飛往印度的飛機，而且身負對我來講此生最重要、最神聖的任務--把三箱大藏經帶往印度，呈獻給法王。 三月十日，本應參加法會義工前行緣念，我卻因病毒入侵，整個左臉麻痺，外加宿疾--腎結石發作，不得不住進榮總醫院接受醫治。 三月廿六日，原來被安排在手術台上接受體外電震波碎石術的我，卻在桃園巨蛋參加弘法大會。 面對一個月來的無常，覺得自己好像演了一檔劇情起伏，不可理解的連續劇。因此不免要自問：在過去世中，到底造了什麼業因？整個過程居然都由不得我，只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走。 雖然出院前，醫生告訴我，半年內身體當可漸漸痊癒，但是，這一個多月來的種種經歷，在內心所造成的衝擊，可要長時間的思惟，才能領受它帶給我的價值。 這次能夠承擔獨自「送經」的重責，內心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法人同修何其多，這麼重要的任務，卻落在我的身上真可說是「百千萬劫難遭遇」。憂的是：必須自己單獨去面對入關、轉機、出關等繁複又陌生的手續，且這都是我平常最懶得去了解的，所以害怕、無助的心情不時在增加，尤其想到印度是個非開發國家，一切都很落後，很不方便，萬一稍有閃失，豈不有負所託？想到這裡，心想，唯一的辦法，祈求三寶才能成辦。 記得在上機前一晚的情景，那天晚上十二點半接到陳學長從印度來電，要我承擔送經的任務，並且再三吩咐我無論如何一定要買到機票在長壽法會前及時趕到，即使是頭等艙也可以。（編輯室註）對這突如其來的訊息，我頓時腦中一片空白、肩膀好似千斤重，趕緊到佛堂禮佛，祈求師父、三寶加持，一切過程能順利。自覺此生對師父、三寶的希求，從未有像那一晚如此的真誠與強烈。 當飛機穿梭在雲端，整個飛行旅程，我人如夢似真的半躺在機位上，心卻想著師父，同修以及三大箱的經典，因此我還是不停的祈求、皈依……。身體仍然不適，也微微發著燒，然而對三寶的信心支撐著我走這一趟孤獨的送經之旅。 送經之旅就在我不停的祈求皈依中前進著，在通關的時候，雖然頭還是昏昏的，腳步卻非常堅定，我居然能夠毫無畏懼的護著三箱經典，勇敢的一關一關的通過。那時候，我真的覺得佛菩薩就在我身旁，一步一步的護著我走。 就這樣我終能不負使命的將經書及時送達，但所經歷的一切，真是點滴在心頭。由此使我想起十年前師父單獨到印度求法的艱辛，以及藏人迎請阿底峽尊者入藏的波折，歷代高僧到印度取經的困苦，我與之相較所承擔的種種艱難困苦我又何嘗能體會其中億萬分之一呢？對他們不忍聖教衰，不忍眾生苦的悲心及行誼，不禁由衷讚歎、隨喜，對自己的怯弱也懺悔不已！ 在榮總住院廿天，我換過好幾次病床，看見許多病人飽受病苦的折磨，竟然有逃避的念頭產生，不敢去正視他們。隔壁床有位八十歲的老爺爺，是經歷八年抗戰的老兵，在過去短短的一年中，已進出醫院四次。不但病毒侵入內臟，整個腸子也爛掉了，全身插滿管子，不能吃喝拉屎，話也說不出來，旁邊只有一位七十歲的老婆婆在照顧他，護士每二小時必須幫他抽痰、換尿布，老人家不停的發出呻吟聲，使我夜夜無法安眠。有一天深夜，住院醫生緊急叫醒老婆婆說，老爺爺體內的多種病毒雖已控制，但還有一種最強的病毒仍在他體內肆虐著，希望她心裡要有準備。我聽了以後深刻體會廣論所言：暇滿人身難得，老爺爺、老婆婆他們沒有任何宗教信仰，病來磨時只能以眼淚表達身心的痛苦，對來生又能掌握什麼呢？這不正是眾生的苦相與癡相嗎？我真的體認今世一定要修、決心現在就修了嗎？一旦臨終又如何全部放下呢？ 我在接受「體外電震波碎石術」時，醫生要我把身體伸直，在手術台上，肚子朝下，用一只電棒頂住肚皮，然後放電波穿透肚子，去電碎結石。但結石實在太硬了，必須一再加強電壓去震碎，足足電了半個時辰，雖然事先打了止痛劑，仍然痛苦不已。此時阿彌陀佛，觀世音菩薩，六字大明咒，四皈依的佛號不斷在念頭中交替，卻仍然疼痛不堪。我終於發現自己皈依的念力是如此的薄弱，一旦無常來臨，完全隨病苦所轉。平日所了解的只是文字堆積，一旦對境全使不上力。所以，我不斷告訴自己，必須在「皈依」上好好下功夫了，否則無常一到，只有二個字--慘死！ 經歷此次病痛，雖然體會到身體四大無常，但在最痛苦的時候，仍然不會想：我可能會死。廣論下士道「無常」，一開頭便說：「凡夫日日中乃至臨終，皆起是念：我今日不死、今亦不死。」、「於粗劣死無常中，分別不死是損害門。」更使我真實體會到「念死無常」的證量，決非只是嘴上說說就能產生，由此可見自己平日太疏於思惟及修行了。 這次負病送經之旅，有些親友認為，身體不好，為何還要逞強，搞得不成人樣。其實內心自己清清楚楚生病的因種是過去生所種下的，送經之旅只是一個業緣。親友也許不悅，我內心卻法喜充滿，以我怯弱的習性，三寶能如此善巧給我一個「淨除過去的罪障」及「集聚新的資糧」的機會，一舉兩得怎能不喜呢！感恩都來不及！ 從印度返台，到病發住進榮總醫院的這段期間，適逢法會，同修們大家忙得團團轉時，仍有學長及許多同修來醫院關心我。住在醫院附近的廣論同修，還每天幫我送飯，有時一頓午餐，來了三位同修，送來三份午餐。（中醫師黃月嬌、廖木耿二位同修，還特地煎中藥、磨藥粉，希望我能早日康復。）同修送來太多的水果，一個人吃不完，只好請他們送到八樓大寮請大家一起享用。更有練氣功的同修，每天早晚幫我調氣。在廣論這個大家庭裡，我得到的太多太多有說不完的事，我知道得到這些並非因為我有德行，而是師長殊勝功德的真實呈現。 師父引導我們讀廣論，告訴我們成佛的道次第。要成佛，須有師、法、友，缺一不可。要成佛，須自利利他，唯有利他，自利才能圓滿。因大家同心同願我才有幸分享師長的功德。感恩之餘，期勉自己生生世世依止圓滿傳承的教法，努力承擔師長的志業，創造共同增上的業。 附註：四月三十日，原本以為出了院，可以告別冰冷的病房，沒想到因為上次手術失敗，我又在手術台上，再挨一次電擊之苦。這真的如廣論所言：「業決定一切」，今生莫再造惡因，免得來世受苦果。
編輯室註： 今年三月，參加長壽法會，供養的供品之一，是整套（十箱）的大藏經，本來已和其他供品一起隨團帶往印度了，不料到達拆封時，才發現其中三箱是華嚴經。算算長壽法會的日子已快到了，只有專人親自送達，才趕得上獻供的時間。 刋𤪦陰錯陽差，這次有一位團員，因為發高燒，而沒辦法隨團前往，成了漏網之魚，他就是鄭鴻龍居士。因為他有現成的簽證，可以即刻成行，所以是送經的不二人選，於是盧總幹事找上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