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贊(一)

八十六年一月九日

老師開示於香港普明苑

編輯室整理

 

  性空緣起是佛法最重要的概念,《寶鬘論》及《緣起贊》對此有極其精闢的闡述。

  老師今年一月蒞臨香港普明苑,白天晚上輪流開示此二論著的中心要義,常師父及僧團代表聽聞之後皆蒙法益,受用極大。

  老師曾言:「此次講說的義理發揮,比在辯經學院的解釋更為深廣。」此中代表的涵意,除了老師悲智功德外,加上聽者的希求心與相應,二者互映成輝。

  不幸,老師於此次開示之後,返回達隆沙拉不久便因故去世。福智之聲特別整理老師開示,於本期起陸續刊載,並計劃編輯成書,以茲紀念!

  首先我簡單的講一下《緣起贊》的緣起,《緣起贊》是宗大師所造的。他在四十歲前,整個西藏已無人能跟他相比,好像佛陀再示現一樣,是一位很有學問的人。

宗大師啟問文殊中觀空性

  以不同的人來看,他都是示現為一個對空性好像不了解,還沒有證悟空性的人。宗大師三十二歲左右造《金鬘論》,所示現的是沒有證悟應成派真正的空性。等他慢慢了解通達中觀應成之後,直接啟問文殊菩薩:「自己所通達的這種見解,是不是中觀應成派的見解,是不是很正確呢?」文殊菩薩回答:「現在你所了解的空性,不是應成派最究竟的空性,所通達的空性只是一種自空。」宗大師因為能夠得到至尊文殊的現身為其說法,就像我們人與人之間談話一樣去啟問問題。

  後來又有好幾次向至尊文殊啟問,但都沒有達到圓滿的程度。因為一直都沒能夠滿意,後來他又去問至尊文殊:「有什麼方法,能夠讓自己圓滿通達中觀空性?」文殊的回答,是要宗大師去淨罪積資。宗大師得到至尊文殊的解答之後,就準備去淨罪積資。當時另有一位中觀師(即烏瑪巴),也可以直接向至尊文殊啟問問題,中觀師就向至尊文殊說:「宗大師現在已經很有名,而且有許多的弟子,像他這樣的人,大概不需要淨罪積資了吧!」不僅僅這樣,他還跟至尊文殊進一步說:「宗大師現在能廣大利益眾生,這時候如果去作淨罪積資的避世修行,會影響利他的事業。」文殊菩薩對中觀師的回答是:「對利他事業有影響還是有幫助,你沒有辦法如實了知,但我知道。」大師透過這次之後,經過準備,便帶著隨從八大弟子修行去了,這些人也都是經由至尊文殊菩薩授記之後帶去的。

整修彌勒佛像諸多瑞兆

  離開拉薩後,大師到一個叫「沃卡」的地方淨罪積資。淨罪積資的那段苦行,並沒有清楚地記載時間長短。但是在那段期間,宗大師有供曼達、有禮拜。供曼達都是用一個石頭做的曼達盤來供的,傳說他一直供曼達盤,經過長時間的摩擦之後,到後來手都磨到只剩下骨頭。到最後淨罪積資呈現了很好的徵兆,有三十五佛示現,還有很多其他本尊的示現。

  宗大師在淨罪積資期間,生活過得很清苦。當時沃卡有一尊很舊的彌勒佛像,需要再重修,宗大師看到這種現象,回去之後把八大弟子跟他自己所帶的錢聚合,當時是算「銀臬」的,以現在折合美金來算,總共可能還不到一百美金,所以宗大師就修「黃財神」的法,修黃財神之後,很快就見到黃財神的示現,黃財神示現答應幫助宗大師維修這一尊佛像。之後不久,沃卡有一位大官,親自來拜見宗大師,表示他願意護持維修這尊彌勒佛像。宗大師順利維修了這尊彌勒佛像,擁有彌勒佛像的那間寺院,也都維修得比以前更好。

  修好之後宗大師親自去開光,十方諸佛降臨加持,也有很多吉祥的徵兆出現。那時候有一位「夫札」的大修行者,他看到七位如來從空中過去,就問如來要去何處,如來回答:「要去沃卡參加宗大師所舉行的開光典禮。」宗大師這樣的苦行淨罪積資之後,不但不必再有更多的聽聞,自自然然地對中觀應成派的空性有了瞭解通達。

報佛恩 大師宣說緣起贊

  透過這樣,宗大師開始對中觀應成派的見解通達。為了報佛恩,就宣說這個《緣起贊》,來憶念本師釋迦牟尼佛的恩德。宗大師的《緣起贊》,涵攝了文殊菩薩中觀六論裡面所謂的一切。而應成派最究竟的見解,都可以涵攝在《緣起贊》之中。

  很多先輩大德們都說這部《緣起贊》是很有利益、很深奧的一部論著。宗大師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一尊藏語稱為「翁不多」的佛陀面前發起菩提心之後,發誓將來要弘揚清淨的中觀應成的見解。貢拉仁波切也寫一個願文,裡面提到宗大師很多劫以前,在「翁不多」尊佛座前發心之後,發願弘揚中觀應成派究竟的見解。真正來講,宗大師多劫以前就已經發心,已經通達中觀應成派的見解,然後串習了很多劫,再來示現。但是在我們這些共同所化徒眾面前,他示現的卻是一個還沒有了解通達中觀應成見解的一位師父。

  宗大師為什麼要示現這樣的一種相呢?是為了要我們後學者瞭解:中觀應成最究竟的見解,是深奧又很難了解、很難通達的一種見解。也讓我們後學了解:僅僅靠智慧沒有辦法通達應成派的究竟見解;同樣的,不靠智慧,僅靠淨罪積資,也沒辦法通達中觀應成最究竟的見解。必須智慧和淨罪積資配合之後,才能夠通達中觀應成最究竟的見解。

中觀應成派甚深空性

  我們要了解:中觀應成派深奧的究竟空性見解,是非常難瞭解通達的;如果能夠通達,是有很大利益的。我今日講解《緣起贊》,並不是以自力能夠講解《緣起贊》,而是靠宗大師父子所註寫的講解,靠著這些再重複講一次而已。也非靠我自己的修持來講解的,應該要了解:真正通達中觀應成派深奧的空性見解,必須是智慧、聽聞、思惟、淨罪積資,都配合之後才能夠通達,這是一種扼要的修學次第。

  聖天菩薩也是這樣講的:「開始時應該要怎麼辦呢?必須避免非福的一切惡業,然後去造作善業。」第一句告訴我們的就是要斷惡,然後行善。斷惡行善必須具備戒學基礎,斷除惡行然後行善,最主要的是具有斷十惡的戒律之後,並以這個為基礎再去修學。中間再進一步就是要斷除我執的執著,然後去修「無我」。它的前二句告訴我們的就是小乘的修行次第。這裡所講的無我見解是「無獨立自主的我」。這種見解是那些宣說宗義者們都承認、都安住的見解,比外道更殊勝的一種見解。

  靠斷十惡的這種戒學修持,再加上通達「無獨立自主的我」之無我見解,可以達到什麼程度呢?可以達到類似阿羅漢的一種果位。因為他能斷除一些粗分的煩惱,好像可以斷除煩惱了一樣,粗分的煩惱都不會現起來,類似阿羅漢。但是他細分的煩惱還沒有辦法斷除,所以,有一天如果不再繼續修「無獨立自主的我」,那麼,這些煩惱自然又會現起,粗分的也會現起。

  因為透過以上的無我修持,沒有辦法完全從根斷除煩惱,那麼進一步,還要斷除的就是我與我執,跟我所執所留下來的一切習氣,與其所執的境。執著都要斷除,才能夠真正的得到解脫,要完全斷除這種我執跟我所執,然後進一步斷除薩迦耶見。這些完全斷除之後,才可以脫離煩惱的束縛,能夠對治這些就可以從根斷除所有的煩惱。

真正通達必要師弟相應

  最後一句講:通達這樣修持次第者就是賢者了。如果不了解這樣的修行次第,不管你通達其他什麼樣的經論,都不算是一位通達中觀應成派見解修持次第的賢者。這種應成派最究竟的見解,以宣說者來講,必須具備善巧的方法來引導弟子。如果不善巧的話有危險,會讓弟子們都墮入斷見,斷邊。所以聽聞的弟子,也必須以清淨的意樂認真來聽聞。如果不這樣,會有讓自己墮入斷邊的危險。

  《四百論》跟《中論》當中,也有講到相同的意思。這個意思是什麼呢?你去觀察去辨別,辨別到空性的時候,沒有智慧就會受到很大的痛苦。譬如自己沒有咒語的能力就去抓蛇的話,會被蛇咬到。為什麼以這個譬喻來講解?因為你在聽聞、在思惟見解的時候,如果不善巧、不妥當,就不會對三寶生起信心,對業果也會失去信心,然後就會輕視業果、不信三寶。

  在觀察思惟見解的時候,如果能夠對業果、對三寶的信心更強,不僅這樣,對戒律、布施等六度,也能夠更認真更精進地修持,說明你在觀察,在思惟的見解是入要了。

依龍樹父子論著宣講空性

  這麼重要的空性見解,講解的時候,我們不可以隨便靠任何一種論本,必須要靠依照龍樹菩薩及弟子們所抉擇的論著,以這些為證來講解是最重要的。修學中觀應成派最究竟的見解時,修學者都要靠龍樹菩薩所寫的《中論六論》,聖天菩薩的《四百論》,月稱菩薩的《入中論》,還有宗大師註寫的《入中論》的解釋。如果不依這些正統的大德們所註寫的論著,而去依靠其他關於中觀見解的論著,是沒有辦法真正了解中觀應成派見解的。

  宗大師註寫關於中觀應成派見解的時候,也是完全依照龍樹菩薩所著造的《中論六論》,還有月稱菩薩的《入中論》,以這個為基礎之後,再來註寫中觀應成派的見解。他抉擇中觀應成派見解的時候,他自己註寫的這些論著裡面,都是透過理由理智來抉擇,再引用龍樹菩薩跟月稱菩薩所註寫的《入中論》這些論據來證明的。

  以我們修學者來講,也是靠這些論著來修學,還要觀察自己所修的跟這些大論裡面所講的有沒有相違?能不能相順?透過這些觀察之後,慢慢的還要邊思惟、邊學又邊修,這是很重要的。自己要對這一種深奧的見解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如果已經有了這樣的條件,對整個佛法所有的論著也能夠生起一種不共的信心。

  進一步如果自己能夠把小乘所講的見解,和大乘所講的最殊勝最究竟的見解都配合起來,小乘所講的這一些見解,好像是登上一層樓的階梯,把它看作是階梯想;中觀應成派最究竟的見解,如同屋頂一樣,如果要到屋頂,就必須透過這些階梯才能上去一樣。今天宣說應成派見解的時候,會忽略小乘所講的見解,但是如果直接宣說中觀應成派的見解,又好像有點危險。所以今日按照宗大師所註寫的《緣起贊》,配合《緣起贊》詞面的解釋盡量作解釋。

  《緣起贊》這整個名字裡面,最後有一個名字「善說心藏」。宗大師著有一本《辨別了義不了義經》,最後也是稱為《辨別了義不了義經善說心藏》。因為那一本也稱為「善說」,所以在西藏有的人稱《緣起贊》為略的「善說心藏」。我自己覺得不需要說它是略的心藏,還有《了義不了義經》那一本說是廣的心藏,不需要這樣。「善說」都是指佛說,佛說稱為「善說」。一切佛說最主要精華都在這《緣起贊》當中,所以《緣起贊》的名字也可以稱「善說心藏」,內容是這樣的。


《緣起贊》解釋的著作緣起

  我寫這個《緣起贊》的解釋是在八八年或八九年左右,寫了之後,至今還沒向人解說過。有一些蒙古人祈求聽聞此論,我也只是傳幾次口傳而已,但沒有透過字面去講解。我對這本第一次所寫的註解,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錯誤,所以有時間的話,必須靠看詞面的解釋去看有沒有錯誤。如果有錯的地方再改過,第二版希望有更好的一本出現。

  寫《緣起贊》的解釋,緣起是在達隆沙拉有個「圖西達」中心,他們請我去講解《緣起贊》,因為他們請我去講,所以必須要靠一本解釋幫他們講解。在當時我也找了幾本《緣起贊》的解釋,但是我所看到的那幾本解釋當中,都沒有講出應成派不共的空性見解,而是以小乘的,就是應成以下的宗義,講解了他們共同的空性,並沒有特別講出應成派不共的空性。我覺得《緣起贊》應該是講解應成派不共的空性才對,但是之前所寫的這幾本《緣起贊》的解釋,都配合應成派以下的見解,共同的宣說空性。我覺得,應成派不共的見解,如果配合應成派以下宗派的空性的解釋來講的話,就好像把黃金磨成粉之後與砂子混合在一起一樣,覺得有一點傷心,不忍心哪!我覺得若按照這些解釋來講的話是不行的。所以就向三寶認真的祈求祈禱之後,下定決心要再寫出一本《緣起贊》的解釋。

  在圖西達中心講解《緣起贊》的時候,講解前我事先準備好之後,先寫一段再去講,講完後回來再重新看一遍,要改的地方再改再修。最後《緣起贊》在那裡講完之後,初稿也寫出來。來聽的很多都是西方人,他們聽完之後覺得很高興,但講完後我自己再看之前的初稿,再審查一次時,就沒有辦法再認真的弄下去,變得很亂,一時沒辦法下手整頓清楚。

賈蘇拉勸請修訂初稿

  《緣起贊》解釋的初稿,意思上好像沒有什麼多大的差誤,但是詞句的結構太差。我想:沒有希望出版什麼書了,最好還是把它燒掉算了。有一次正準備把它燒掉時,現在在辯經學院當老師的「賈蘇拉」就對我說:「上師!你不要把這個燒掉呀!再看一看,再認真的作一次解釋,再弄清楚的話,以後一定會對很多人有幫助的。」他這樣的解釋之後,又跟他談了一段話,才慢慢再從頭開始,修改之前講解的初稿。

  我所著的這本解釋,最初的時候沒有分出科判。後來看到生成大海所寫的一本《緣起贊》的註解,裡面也是完全按詞面的解釋,也不會很廣,僅略略的一本。那時候就按照生成大海排的科判,但是那種科判又覺得太略。以他所安排的科判為主,再把它弄廣一點,整頓之後,慢慢變得還可以出版了。

  當時向那些外國聽眾講解的時候,沒有引經論來證明,但是如果要弄成一本書,那就要靠經論引證才能夠表達得更清楚,所以又進一步把《中論》、還有《中觀六論》、其他論裡面所有這一切證明處,都引過來加進去。引經論來證明的時候,沒有用隨便的論點來證明,而是用《中觀六論》、《四百論》、《入中論》,還有經裡面所講的,引用這一些來證明。

  大概弄好後,還沒有出版之前,我去外蒙古,那時在外蒙古也看到一本汪嘉仁波切所註寫的《緣起贊》的註解。汪嘉仁波切寫的那本《緣起贊》的解釋,是完全配合中觀應成派的見解來註寫的。看到那本很高興,把自己所寫的那些與汪嘉仁波切所寫的對照一下,一絲也沒有違越汪嘉仁波切所講的意思。再一次校正之後,最後才出版了這個《緣起贊》的解釋,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錯誤。有些人會來請這本《緣起贊》的解釋,我都免費的送他們。

  裡面有個錯誤的就是宗大師註寫《緣起贊》的地方,宗大師註寫緣起贊是在沃卡,他去淨罪積資的地方也是在沃卡。我是按照另外一本解釋,後面有寫是在噶登寺註寫的,所以我是按照那個寫宗大師的《緣起贊》是在噶登寺註寫的,那是錯的。

  有另外一本《緣起贊》的解釋是由一位大德名叫「生成大海」註寫的,但是我把它寫成「生成大師」了。有人看了之後來告訴我,不是生成大師是生成大海才對!可能還會有很多的錯誤,但是我還沒有發現。我就是透過這些解釋參考之後才來講《緣起贊》。(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