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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少年變成賣魚郎
民國六十六年，我剛從師大畢業，被分發到植物園旁的一所國民中學。那個時候，整個教育的配課制度，似乎還不是很完整，我跟隔壁班一位教「健教」的楊老師，都是第一年剛進去的新任老師，教務處就給我們每一位配了五、六個科目。還記得那個時候，我是必須負責二年級的理化、公民與道德，以及一年級的生物科目、健教，好像還有童軍。 對一個才剛畢業，一點教學經驗都沒有的老師，第一年一口氣要準備五、六個學科，時間及精神上，已經算相當大的付出，而且還有教學上的壓力。另外加上自己的導師班，因為他們是一群大家認定的壞班，秩序當然不是很好，下課的時候打打鬧鬧的，上課的時候，講話吵鬧，一下這個科任老師告狀，一下那個科任老師告狀。那時因為自己才剛畢業，充滿的教育理念都是承襲大學時，教授所傳授的「愛」的理念。因此，前面的一兩個月，實施的都是「愛的教育」，任憑我每天早出晚歸，在講台上時時刻刻苦口婆心，勸勉鼓勵，甚至於生氣、責備，但是對於一群國二的男學生，好像這些話都沒辦法打動他們的心弦。他們的感情不夠細膩，無法體會老師那份的熱忱，每次苦勸半天，之後他們故態復萌。後來我在學校同事的建議之下，實施了打的教育，為此自己還很難過的回師大向教授訴苦。 滿手針孔 令人心不忍 不過，打的教育似乎還頗能見效的，至少能收立竿見影之效，上課秩序改善了，任課老師告狀減少，作業遲交的情形也改善了，整潔秩序的排名也都還能有蠻好的表現。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我那時候最頭痛的問題，就是班上有極少數行為比較偏差的孩子，其中有一位同學，他不但下課、放學會背著師長，向班上弱小的同學勒索、恐嚇，要些零用錢來花費之外，自己還染上很不良的惡習，吸食「強力膠」、注射「速賜康」。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他精神恍惚、面色不佳，就向其他同學打聽，才知道他會在教室內，偶而利用科任老師不注意或在下課時間，把強力膠擠在塑膠袋裡面，猛力吸食，廢棄後的那個強力膠塑膠袋，還會偷塞在教室牆壁上的一個洞內，所以垃圾桶根本就檢查不出來。我知道了以後，三番兩次利用放學後（四點半後），把他留在辦公室，很沈重的，很懇切的跟他談，好好的分析吸食強力膠、注射速賜康對他身心上的殘害、對他父母的傷害，以及將來出社會以後可能造成的種種不良影響。再看看他兩隻手臂的內側，滿滿的注射針孔，真的看了叫人於心不忍，也跟他的父母說，他的父母也是很難過，只告訴我，他根本管不動這個孩子。我不斷地努力，但沒有想到一學期下來，他最後還是走上「勒令休學」的這條路，因為他在吸食強力膠、注射速賜康之後的迷幻期間，還在外面犯了一些不當的行為，被少年警察隊抓去感化教育，最後還送進了「煙毒勒戒所」。就這樣他離開了我這個班。 我當時真的很懊惱，覺得自己的教育怎麼這麼失敗，居然沒有辦法讓這個孩子回頭、扭轉他、感化他，所以心理上覺得蠻有挫折感的。可是沒有想到，幾年之後，有一天突然間，他回學校到訓導處去查問，找到了我的辦公桌，竟然回到學校來看我。那時候，他已經當兵回來啦！他告訴我現在在菜市場賣魚。啊！在那時候，我又有了新的體會──就是當我們過程中的失敗，並不一定就是真的失敗，原來我過去的努力，真心的關懷，至誠懇切的言談，其實他都感受到。 初生之犢 關愛學生不怕苦 我記得那個時候跟他懇談、懇談到做老師的我，自己也哭了，我不知道他當時有沒有聽進去，反正默默不語，亳無表情，而且當時的訓導主任──李主任，還替我擔心，他覺得一個剛畢業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一百五十公分都不到，在放學後，五點多的冬天，天都快黑了，偌大的辦公室，只有我跟一個他們認為不乖的孩子在一起，實在令人擔心。他怕我會吃虧，還曾經警告我，可是很奇怪，我那時候基於那種教育的熱忱，做一位老師的職責，我一點都沒有這方面的畏懼感。總而言之，以今天的角度來看，我深深感受到，一個人最重要的是努力去經營。在那整個過程中，我自己經常反省，我是否都一直在不斷的努力？ 回顧二十年來的教學生涯，基本上我一直都克盡本分，不太在乎學校行政給我的肯定，最在乎的是學生們的感受跟認同。我認為一位教學上成功的老師，學生會很喜歡聽你的課，下課的時候，他們也喜歡跟你親近。所以做一位老師，在上課教學的時候，要有能力掌控整個教室秩序的方法，教學還要能夠生動活潑，偶而幽默風趣一下。另外還有專業知識，觀念要清楚，還要能夠善於表達，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能夠讓孩子感受到老師的教學熱忱，很慶幸，我感覺大部分的學生，都很喜歡我。我願意永保這份赤子之情，珍惜自己感覺還算成功的這種喜悅，抱持著歡喜心，在教育工作上繼續努力經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