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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機人生 中部採訪組 整理 當車行至竹崎時，開車的師兄認出桃源自然農場就在往靈巖寺的路上，二者可謂毗鄰座落；農場主人張仁主先生預知我們到達時刻，滿臉笑容迎接，樸實憨厚令人倍覺親切。門口的牆壁上貼著印光大師的開示；另有「靜坐常思自己過，閒談莫論他人非」的標語，足見主人的福德善根。 幾個小時的訪談，張先生歷數過去八年的有機人生，從轉作的第一步開始，至今，有高潮、低潮，他的生命值得讚嘆，且靜聽他道來……。 轉作有機農業緣起 過去傳統農業的經營方式，都是以噴灑農藥來防治病蟲害；碰到柑橘價格好時，就噴愈多次，後來病蟲產生抗藥性，蟲害反而益形嚴重，於是劑量加重、次數增多，惡性循環之下，變成「蟲未死，人先死」，農藥中毒--頭暈嘔吐，視茫茫滿眼金星，走起路來天搖地動。只好去看醫生，吃藥打針。病好了，又得繼續噴藥，連續中毒。即使自家不噴時，別的農家也會噴灑，所以，在農藥的肆虐之下，內心打起放棄農作的念頭，但自己學歷低，書讀得少，轉行改業不容易，真是進退兩難。 那時恰巧碰到國際美育自然生態保育（MOA）基金會推展有機農業，經由竹崎鄉農會課長的介紹鼓勵，安排到日本大仁農場學習有機質肥料的作法，剛好大兒子退伍，就報名由他前往。之後，台中農改場謝慶芳技正教導有機糖醋液製作過程，並大力宣導有機農業對人及大地的種種好處，原本桃源村就有一個產銷班，經謝技正的鼓吹，馬上有七位農友深感興趣，即時加入，MOA基金會也請來日本專家教授講解一週，從此這七位就轉作有機了。 但由傳統慣行農法，如不先經由移行栽培，就直接改為真正的有機耕作，是很難成功的，因此果實顆粒小，外觀醜，病害果蠅叮咬的多，更甚者不知銷路何在，而消費者也不知到何處採買，沒有銷售管道是很難賣出的。農民一賠錢，種植意願就低落，人數也逐漸減少。經過三年，本想放棄，因為無法生活生存。後來幸運遇到MOA的李小姐，鼓勵我說：「既已從事三年了，再放棄實在是很可惜，而且土壤生理性也已改變，又知道有機病蟲害防治法的知識，應該是收穫的時刻了，不能功虧一簣。」正好桃源改良場正舉辦有機農產品展售，李小姐建議我將果子送到那兒，且印一些名片以利宣傳；但果園正要採收，無法分身前去，熱心的李小姐答應幫忙展售，及分發名片，真令我感激萬分，同時也很感謝MOA基金會的大力贊賞，因此才能繼續走下去。 而其他的班員只做到第二年，便鳴金收兵，紛紛改行了，因為克服不了銷路及病蟲害二大難題。例如當時想要買香茅油都不知到何處購買，其他有機資材也是一樣。我比較幸運，認識一些菸農，向他們搜購一些菸葉以防治病蟲害。MOA基金會除技術指導外，也介紹外界的有機商店，但當我去接洽，自我介紹「咱是做有機的」，對方竟回以「大家都是這麼說」，也不願意代為銷售，我發現這是因為外界太多魚目混珠，讓商店沒有信心，也就是農人與商家之間的誠信問題。 去年（87年）我參加陳吉昇師兄所帶的廣論班，我和幾位學員由於很多地方都聽不懂，最後不得不成立一個泡茶會，兩週一次，週末舉行，由陳師兄主持，如遇忙碌不能來，就由我代為主持，講些較淺顯易懂的，大家也無所不談，希望藉此茶會，除聯絡感情外，還能帶動地方的成長及進步，凝聚共識，期望能改善農業提升收入。現今農業確已走到谷底，作農的很難賺錢，產量過多價格就低，甚至無人聞問；等價格較好時，產量又少甚至沒有。而有些農民憨厚單純，往往祇單獨種一種水果，不知多角化經營，萬一敗根則全盤皆輸，唯有多角化經營才能分散風險。 透過泡茶會，交換工作技術、心得及經驗，效果不錯。如今又有四、五位農友回心轉意種植有機，我也一直鼓勵幫忙他們，已有人改種愛玉，但是在淺山種植較不易結果，所以四處觀摩學習，以建立信心；還有人栽種病害較少的水果，如龍眼、柿子等。至於未來則希望能成立有機休閒農場，以每家農場為一個景點，結合各家特色。談到此，更要感謝慈心基金會提供寶貴的意見，讓我獲得啟示，希望再邀請回復傳統農法的班員能回頭轉種有機。 銷售是最急的課題 經營有機農業最大的困難是銷售問題，如果祇我一個人，還容易解決，但以後多家經營，產量多，問題就來了。例如我生產的脆柿三萬斤，以目前而言，我的客戶還能夠消化，但如再增加其他農友的產品，勢必無法全部消化，如要他們另行開拓銷售管道，大家直嚷著不可能；但我的管道也很有限，因此必須設法克服，動腦筋研發果子的處理，保鮮儲存或加工。以脆柿為例，過去傳統都以石灰脫澀，柿子外表會殘存石灰粉，也有浸泡鹽水的（中壢地區），但容易發生水傷，不但外表、柿子中心也會變黑，風味不佳，就不能引起消費者的興趣。我改以冷藏式處理（產生乙烯催熟），先寄一些樣品到市場試吃試賣，反應結果比預期好，批發市場也有人打電話來詢問脆柿的處理過程。市場既有需求，就表示冷藏處理的方法不錯，我就教導其他班員如法炮製；行銷價格不錯，但缺點是冷藏處理前，須預先加溫至攝氏25度，此時寄生柿內的果蠅卵，會孵化成小蟲，而使柿子腐爛；如果蠅叮咬部份較多處或較為嚴重時，就會影響收入。以前，柿子過盛無法銷售時，就祇好賣出做「柿子餅」，一斤10元，產量過多時，更壓低到8元，像這樣的價格，祇夠成本而已，農友的苦水，吐也吐不完。 最大的收穫 德不孤，必有鄰，廣結善緣 自從我轉種有機以後，結交到很多朋友，他們真心誠懇的關心我，很多人來參訪農場，並熱心提供許多寶貴知識、經驗及技術，讓我有學習的機會並從中獲得啟示。以前的我腦筋呆板，祇種椪柑及葡萄柚，後來，認識慈心基金會的朋友之後，才知道多元化的種植，到現在已種十多種水果，如檸檬、龍眼、香蕉……，今年（88年）更試種了鳳梨--「甜蜜蜜」品種，有機的種植不噴灑好年冬，顆粒雖小，但甜度好，吃了也不會「破嘴」；慣行的栽植雖然大粒，但果肉含水，甜度不夠，更可能留有殘毒。 以前，還是慣行農法時，雖也有朋友，但都是厝邊鄰居。不認識的批發市場商員，祇有市場價格好時，他們才會打電話來，如大台北地區，行情漲三、四元，但我們寄去的，也祇能漲一、二元，這中間就是批發市場中盤商的剝削，如遇到價格差、滯銷時，批發市場商員對我們根本不聞不問。 時至今日，台灣已有為數不少的人，深切體認有機栽種的重要性及其困難，因此都能體諒感恩及護持，也由於這股力量，支持並鼓舞我絕不退縮，永續經營有機農作。如遇到銷售有困難時，許多朋友也會及時伸出援手，幫忙尋找銷售管道或介紹有機誠信超商，因此只要不心存欺騙，老老實實努力用心地作，謹慎估量自己的成本，合理開價，基於誠信原則，銷售者是不會隨便殺價的，自己已深深覺得並非一個人孤軍奮鬥，而是有一群人與我並肩作戰，這是從事有機以來最大的收穫，其中有兩件事讓我深深感動，印象最為深刻的： 一、MOA基金會派人指導及幫忙促銷 八年抗戰--張仁主先生終於在有機農作中擁有一片天。他有許多可貴的耕作經驗可供挖掘，入寶山豈可空手而返？以下幾則「有機經驗談」，是過來人的生命精華，希與大眾分享。 《有機經驗談之一》 柑橘（茂谷柑）的栽種 大致說來，三月底橘樹開花，雙十節後開始採收，此期間可分為三個階段：
每一階段所須的養料肥份各不相同，因此要有好的收成，必須從土壤分析開始，以作為製作有機質肥料的參考：如鉀肥不足，則須添加稻草灰，如磷肥不足，則海鳥磷須多施放，土壤的檢驗或管理是非常重要的，如管理不好，則會有「隔年結果」的現象，而影響一年的收成。堆肥有固體的及液體的兩種型式，固體堆肥由黃豆，糠，骨粉，花生殼及蔗渣，加上微生物，完全攪拌混合均勻，須半年方能完全腐熟，使用時機為採收完，柑橘休眠期（冬天）時，液體堆肥是以豆餅，雞蛋，奶粉，黑糖混合加以微生物，發酵約三個星期，即可噴灑使用，使用時機為開花至中果的階段，而開花與結果所需養份是不同的，因此各個成長過程所需液肥中的成份比例，也會適當地調整。如七月時（中果時期）氮磷鉀肥須施放多一些，才不會使柑橘樹枝長成又粗又壯，且日後的柑橘才會汁多且甜。另外整年都可使用的牛奶發酵液，是由脫脂奶粉，海草精，黑糖、微生物混合發酵的也是20天，除了可提供柑橘養份外，兼可防治病蟲害如紅蜘蛛、螞蟻，蚜蟲等。 柑橘採收完後，需要剪枝（學問可大哩！）如何修剪？須觀柑橘之碳氮比如何？方能決定該如何剪？簡單地說：氮多則葉面較綠較黑；碳多則根較粗壯。如果根莖不夠多而葉子太多，或是葉片太少根莖太多，則長成枝柯粗壯的模樣，這是照顧管理不當的結果。張先生憑其多年用心栽種的經驗，園中每一株椪柑，不但有一定距離，而且每一株都長得極其相似，很健康地成長，令人讚歎！ 《有機經驗談之二》 病蟲害的防治 菌害未發生時，須事先防患。以苦茶皂浸泡水中一個月；稀釋二百倍即可噴灑，兼用木醋液，當柑橘開花，子房發育前，即須噴灑防治。潰瘍病也是很難纏的，尤以柳丁、葡萄柚最為嚴重，每當刮風下雨前，先用波爾多混合液，前後噴兩次，每次噴完後，同樣以苦茶水、木醋液防治。至於蟲害方面： 1.黃色黏板，部份混上甲基丁香油，以引誘果蠅、蜂類等。 2.牛奶發酵液：只要長期於果樹中看得見的害蟲，均可使用，如紅蜘蛛，較不會移動，最初樹內很多，即刻噴灑，約一週後，每隻均變得臃腫痴肥，再過幾天，逐漸消失：一說漲死（貪吃，戒之！），一說是不孕症，自動滅種。介殼蟲、或地上的螞蟻，蚜蟲亦然。 說到螞蟻與蚜蟲，牠們二者共生互利，相當有趣，他們喜歡酸性土壤；當樹木吐嫩葉新芽時，螞蟻會背著蚜蟲到頂端新芽上啃吸嫩葉汁液，螞蟻再吃蚜蟲的分泌物或排泄物，如此生生不息，對於橘葉的生長，有很不利的影響。 3.菸葉水防治法：若菸葉泡水，效果較不理想，且菸葉的量須較多。較有效、理想的方法是取一公斤菸葉水加上十公斤水稀釋，混合均勻加熱至沸騰，再以慢火煮二小時，充分冷卻，再瓶裝，但塞子不能塞很緊，以防氣爆，因其內蒸氣多，壓力大。值得一提的是菸葉水對菌及害蟲都很有效；例如今年試種的鳳梨，不用好年冬，粉介殼蟲就會跑到花上，啃食養份，花頭已被吃得變黑，還好及時噴灑菸葉水，才免遭蟲蟲危機。 4.其他方法：香茅油，苦苓油，番仔椒浸酒，若效果不好或不明顯，則可再用苦苓精、樟腦油。必須提醒注意的是：樟腦油於果實採收前，不能使用，因患有蠶豆症者，如不慎吃到樟腦油會流血不止，危及生命。 《有機經驗談之三》 蟲中三巨頭 最難纏 果實蠅、蜂及星天牛很難防治，尤其碰到果子成熟採收時，因周圍鄰近都是慣行農法，祇要一噴農藥，臭味很強，蜂、蠅紛紛走避，就飛過來了，到處叮咬，雖以黃色黏板防範，仍是有限。至於星天牛，早上會在樹枝嫩芽新葉上啃食，約十點左右，太陽上升天氣熱了，就會下來至樹頭納涼休息並產卵，以後孵化，幼蟲可以將整個樹頭蛀掉以致果樹一命鳴呼，所以必須隨時巡視，注視觀察，拿著罐子抓星天牛。（老天！這不是童年的最樂嗎？但是當有機農業的主人，抓星天牛，真是苦不堪言呀！） 《有機經驗談之四》 豐富的生態環境 自從轉作有機以來，果園內的生物也豐富起來了。小鳥很多，在樹上築巢，雖也啄食果子，但也幫忙抓害蟲；鳥甚至比人聰明，同樣兩棵不同的柿子樹，牠會去啄食甜柿。 老鼠也多了起來，常去咬嚼較甜的鳳梨，當村裡有人買錦蛇要殺時，我將蛇買回放生園內（錦蛇無毒，蛇性善良）幫我對治老鼠，這也符合有機農法--讓自然的回歸自然。「天敵」自有平衡之道，自然界因而產生平衡現象，而有機農業也得以生生不息，永續經營。 採訪後記： 去年，皈依法會中午用膳時，人人分得一個長得不怎麼樣的橘子。正剝皮時，賴學長透過麥克風，告訴大家：這些柑橘是張仁主先生以有機栽培出來的，今年剛好盛產，卻又因為賣相不好，不被一般消費者接受，準備把它倒掉，師父知道這件事後，慈悲買下幾千個，我們才有福報享受這些柑橘。 今年七月中旬，帶著柑橘酸甜的回味，我們一行十人，浩浩蕩蕩來到嘉義竹崎鄉桃源自然農場。車未停妥，滿園翠綠、飽滿生意盎然的柑橘，以及一臉笑容的張仁主先生迎向我們。兩個小時坐車的勞累，馬上一掃而空。 隨著農場主人的腳步，我們走在農場幽靜的小路上。面對著王山明師兄的V8攝影機，張仁主先生態度謙和，誠懇地回答古金容師兄的訪問，其他人則在一旁靜靜聆聽一個熬了八年，今日終於有所成就的農友的心路歷程。 忽然，陳吉昇師兄讚嘆地說了一句：這兒的草木都很美，很有磁場。有人聽了請他證明給大家看看。荒郊野地的，原以為陳師兄兩手空空，一定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想到。他腦筋一轉，居然向麗蘭師姐，借得一條五色金剛結，還有一只金屬手錶，金剛結綁吊著金屬手錶，就是一個簡便的磁場檢測器，陳師兄就用它對著草木測了起來。 「它動了！它動了！而且轉得滿快的，王山明師兄，快把鏡頭轉過來，快！」顧不得今日男主角張仁主先生是否還有話要說，攝影機的鏡頭，就這樣被強烈晃動的磁場檢測器給搶了過去。 對於自己努力耕作栽培的植物和土壤，有此強烈的磁場反應，張仁主先生有著滿心的歡喜和信心。在做有機栽培前，土壤酸鹼值只有三至四而已，土質既差且酸，沒有加入化肥農藥，農作物都長不好；自己也為了噴農藥，身體搞壞了，眼睛也模糊了，一度想放棄耕作出外謀生，又因學歷低，能力差而作罷。還好在八年前，經由鄉公所農會、國際美育基金會的輔導，轉型為有機栽培，也讓兒子到日本大仁農場研習如何培育土壤、製作堆肥、防治病蟲害等等；理論的學習、有心人士的指導與農場農務實際的運作，才有今天適合有機栽種酸鹼值六點五的土壤。園內，土壤鬆軟，百鳥結巢，鼠輩竄動，蜂蠅來聚，這些現象在在都說明，這一片土地生意盎然。 一場午後大雨，把眾人趕回屋內。餐桌上已有山珍美味--金碧輝煌（南瓜、毛豆、玉米粒）、涼拌山蘇、醃鳳梨炒地瓜葉、高麗菜捲過貓、鳳梨芋頭甜湯、鳳梨炒竹筍、龍眼糯米糕，一桌盛宴等著我們。女主人及其友人用心烹調的鳳梨時菜大餐，道道都呈現真摯的熱情和溫馨，也讓我們打自心底明白--今日這一切若不是師長的恩德，我等何來福報得享如此健康美食。 席間，賢慧的女主人頻頻勸我們多吃。看她慈眉善目、滿心歡喜相，不禁好奇問她：「身為有機農夫的太太，辛不辛苦？」她搖搖頭回答：「有機耕作是一種善行，看到這麼多癌症病患，因為吃有機蔬果，病情有所改善，就覺得做對了事，只是覺得比做傳統農耕事情忙，而且為了忙瑣碎農務，家務就無暇整理，每天晚上農場回來，能找到一個清淨小角落休息，就是無上幸福了！」 問他們：「有沒有什麼煩惱呢？」 「以前是煩惱蔬果盛產沒人買，量少時不夠成本，現在結識這麼多好朋友，像美育基金會李小姐、姜淑慧醫師，以及慈心基金會。像這次鳳梨盛產，慈心里仁就幫我們銷了很多，而且還跟我說：『祇要有問題，找我們沒關係，我們一定想辦法幫忙！』我聽了很感謝，也很感動！」張先生如此回應。 張太太則表示：現在比較擔心的是--兒子娶不到媳婦。 有人回答：「不會啦！在日本、美國、歐洲，都是有知識、有理念的人去做，你們做有機，結識的友人東南西北，平時他們有任何新的資訊，都願意主動提供給你們，所以一有機會，他們一定也會幫你找個好媳婦。」 「哈！……」一波波的笑聲，隱沒在滂沱大雨中。這次採訪柑橘任務，因雨中斷，有機會下次還要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