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 豉

台北 竹君

  先生的祖母在百歲遐齡過世,婆婆常跟我提起老人家的生前種種,我雖沒見過人瑞祖母,但是幾年來從婆婆口中聽到的事情,對祖母彷彿有幾分親切感。尤其婆婆幼年就失去母愛,她侍奉祖母一如自己的母親,照顧得無微不至。在她跟我說了很多事情之中,我永遠忘不了的竟然是──豆豉。

  記得有一天晚餐過後,一家人坐在圓桌閒聊,通常這時也就是婆婆的「講古」時刻,許多家族史,我都是從桌旁聽來的。那次我說:「媽!您做的涼拌苦瓜真好吃,在我家,我媽都是苦瓜煮豆豉,味道不錯,下次我煮給您吃。」

  婆婆笑著跟我說:「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的菜從沒有放過豆豉!」

  我的腦海不斷地搜索,果然是如此!婆婆不提,我還真沒注意到。

  「為什麼?豆豉不難吃啊!」

  婆婆看我一臉地疑惑,她說:「其實我本來也很喜歡吃豆豉,但是嫁過來之後,知道老祖母不喜歡豆豉的味道,此後,我再也不煮、不吃豆豉。」

  「祖母過世了呀,你既然愛吃豆豉,現在就可以吃了!」我不明白其中道理。

  婆婆告訴我:「雖然祖母已過世,可是每次煮菜時,往往就想起老人家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祖母的遺照就掛在廳堂,我煮豆豉,味道飄出來熏到祖母怎麼辦?還是不吃算了。」

  婆婆雖沒受過教育,可是她的話,讓我好好地上了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