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難為


桃園增上班 慧 華

  三哥娶妻的條件聽說有一條是:必須接受和父母同住。根據三嫂的說法,她聽了很感動,覺得三哥很孝順,一定是個好男人,更加堅定要嫁給他。但是理想與現實仍然有差距的,三嫂的夢魘才慢慢的開始。表面看起來家裡只有一位小姑,其餘兩個兄弟早已析爨分炊,各人吃飯各人飽。但是六個出嫁的大姑們,卻是人各一嘴,好話壞話,也沒個準兒;即使你不理他們,可是媽媽卻或多或少要聽進一些的;這時候心湖不起漣漪,還真是難。

  第一件上演的,就是買床舖風波。根據二姐的觀點:哪能這麼寒酸?這張床在二姐心中具有多重象徵意義:男方的經濟能力、百年好合、子孫綿延、以及女方不能有置喙餘地、弟弟不能這麼快聽弟媳婦的話。小倆口委屈的說,只不過不想為結婚負債太多,為了這張床他們的資產負債表增加不少赤字。

  第二項難題,在一年後發生。姐姐們看不慣媽媽依然忙著三餐,教媽媽要享清福。有一天媽對三嫂說:這個家要你來掌囉!三嫂哀求不果,走到市場根本不知要買些什麼菜?她連蔥蒜都分不清楚,也想不起來平常吃的菜,是什麼跟什麼變出來的,於是她叫菜販幫她配菜。吃了一段菜販的食譜之後,媽媽終於按捺不住了,重新接管伙食,不然她的胃口全不對勁。三嫂恢復早上快樂的出門教書,傍晚回來教鋼琴,假日偶爾出去散散心。

  第三件意外,由我引起,突然不喜歡住在家裡,主要是覺得諸事不順心,想找一個獨立的空間,於是搬出去住。全家沒有人弄懂我的心思,其實我也不大清楚,而且搬出去的地方,離家只有三百公尺而已,可是心裡就是舒服。爸爸有時候會來按電鈴來看我在不在?有什麼事沒有?倒霉的三嫂就悄悄的被姐姐們安上一個罪名:對待小姑不好,所以我才會搬出去。

  第四件災難:五姐寄放的金飾不翼而飛,有人說監守自盜、有人說代為看家的人最有嫌疑,最難過的是父母親,怎麼一家都是賊?

  諸如此類幾乎層出不窮,無月無之,兄弟姐妹們有心無意地出了不少難題來考驗。三嫂漸漸的承受不了了,她向三哥抱怨,起先得到安慰,後來變成夫妻齟齬。她用哭泣來消化委屈,也曾半夜奪門而出,再被三哥拉回來;因為年紀相近,三嫂與我還是比較有話說,後來雖然為了工作,搬得遠遠的,但我這未出嫁的女兒,講話的分量顯然比已經出嫁的重一些,因為自己多多少少要承擔這個家的一些事情,自然而然被視為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每逢假日必定回去面親承歡膝下;對家中的種種糾葛有的是介入的機會,於是三嫂便把我列為訴苦的對象;有一次,三更半夜接到三嫂哭訴的電話,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為的一樁地方上大拜拜,媽媽盼了一天不見大哥來,母親就擺臉色給三嫂。像這種情況,我會盡力去為三嫂平反,調整母親對她的看法。因為長年來觀察到許多事情的發生,都是源於自私和無知,忽略對方的立場和困難處,作出種種無理的要求和指責。唯有未出嫁的女兒才有這無冕王的權力(事實上是天下母親對子女無私的愛)。即使耳朵貼著話筒聽得發酸,我還是要耐心的聽她傾訴,不時加一句:「謝謝妳照顧媽媽!」「辛苦妳了!」「等我回去,再跟她說一說。」

  如今父母親都已往生多年,上一代建構的家庭徹底的土崩瓦解了,伶牙俐齒的不來了、多心眼的也不見了,會盤算的也無用武之地,那種種的紛擾已然不再重演。但天下的媳婦們痛苦的戲碼卻永不停歇的上演,人們是不是要好好的想一想,短暫的緣聚,何苦這樣互相妨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