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埂上歷事練心


台北智海班 瑞玉口述
台北採訪組整理


  為了要磨掉慢心,瑞玉師姐跨入一個完全陌生的領域,管理小花小草。當了慈心義工二年,她承擔了深坑教育農場的護持工作,她在泥土、汗水中受用了什麼法?

  十三年前,我在一家公司當會計,頗受老闆肯定,卻遭同事嫉妒,便毅然辭職,心中也知道這些不快是慢心引起,所以便決定投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工作領域,藉機調伏自己的憍慢,正好台北市立動物園剛成立不久,我考進去專管苗圃,從一個十足的門外漢一路學到負責維護參觀區的園藝。

  八十六年開始讀廣論,受班長鼓勵,加入慈心義工。由於工作關係,知道農藥太可怕了,非常相應慈心理念。八十七年底王貴美師姐要我種些菜在校長營時展出。我雖搞園藝,可沒種過菜,頓覺壓力好大。面對蟲害,一心只想把它們趕走,苦惱萬分。後來有個機緣讀到《普賢行願品》中有一段:「我皆於彼(眾生)隨順而轉,種種承事,種種供養,如敬父母,如奉師長及阿羅漢,乃至如來等無有異。」一時慚愧萬分,這些蟲兒也要生活,我的心只緣著自己的成果,沒緣這些依地、依空的眾生,這一對境,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放下厭惡的心,學著和蟲兒溝通,我開始了解師父所說的「歷事練心」是怎麼一回事。

  廣論愈學愈看到自己的習氣。我自己做事固然會全力以赴,但對別人也相對地要求很高。貴美師姐旁觀者清,偶爾會點醒我標準不要太高。這些要展示的菜是要擺一周的,所以要移植以前,我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棵連根帶土挖起來,有這些土的保護,植物才不會很快枯萎。沒想到送到現場,有位當老師,負責解說的師姐笑咪咪地拍鬆了土,再種到陳列處。看到暴露出來的根,我好心疼,但緊接著知道錯了——一個慣常拿粉筆的人願意親近泥土,她不是專家,更不知我的用意,她能參加慈心義工,我要隨喜。於是要衝出口的指正吞下來了,當下好感謝師父創造這個境讓我體會跳離陷阱的清涼。

  或許是地緣的關係,我接下了深坑教育農場的工作。十三塊畸零地對仍要上班的人的確是個負擔,但團體租這些畸零地當成慈心義工培訓的搖籃,我要好好維護這塊資糧田。

  一開始就馬上碰到壓力。因為我們進出的人不固定,常常又去一夥人,有時別的租地菜被拔了,畦被踩壞了,園主會懷疑是不是我們的人做的。這個心結也有點歷史了,所以我剛接時常聽到園主的埋怨而自己則感覺一頭霧水。照我以前的個性,看不順眼就走人了,但此時為了團體,無論如何一定要和對方結下善緣。

  上班前我到農場去,園主夫婦爬山回來,一定還沒吃飯,我便請他們吃包子。一開始他們有點排斥,久了也接受我的好意。我盡量延長和他們聊天的時間來拉近關係。傍晚時,我常藉故詢問一些種菜的秘方,雖然他講的我都知道,也很隨喜他打開心結傾囊相授。看到這份違緣慢慢化解,才體會原來這一陣子師父給我的個別功課就是「放下身段,軟語關懷」。如果沒有這個境,我以前只會埋頭苦幹卻不大理會周遭「不相干」的人哪!

  深坑農場除了一般蟲害,還有另一特產——土撥鼠。它們地下網路所到之處傷了植物的根,接著植物就死掉了。習性使然,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如何防堵對治,把它們趕走。我研究好一陣子,趁周末有一群小朋友來,我教他們如何辨識土撥鼠的出入口,教他們用篦麻粕去塞洞,土撥鼠討厭這個味道就會搬家。我又把土撥鼠的地道挖開來讓小朋友認識它們的習性。直到看了九二一地震電視報導,才悟到土撥鼠也因我而遭受被迫重建家園的痛。當下十分懺悔,決定和平共處。現在看到土撥鼠的路線,我便把植物移開,菜雖長不好,但至少設法和有情結善緣。有時想到此事,不禁莞爾,換成幾年前的我,做事重效率,哪有可能做這種「傻」事?實在是有承擔,有加持。

  而最大的成長可能是直接現起的觀過心放緩了。譬如有一次,義工來摘芥藍,我教他們要留幾片葉子,有芽點才可以繼續長。可是下班回來簡直傻眼了,怎麼連梗都摘掉了?要再多久才能長得像早上一樣高?可是轉念一想,他們不懂,不是刻意破壞的,我只不過比他們早些時候學到這些常識而已!又有一次義工來種馬鈴薯,我告訴他們芽不要埋太深或種太密,土不要全蓋下去。可是下班後巡察時,所有叮嚀不要做的現象全都有。一面走,一面整理,突然覺得心沒繃得那麼緊。我已告訴他們方法,做錯了也沒關係,正好當成加強印象的教材。下次他們來看到埋深的芽被水泡爛了,土蓋很高的芽長不出來,就會記得更清楚。想到此,天地似乎變得更寬闊了。

  過去生我「急求果報」的錯誤不知重複幾世,而師父用法人事業創造這些情境讓我體會「慢慢走來快快到」。我還有很多習性要改,但嘗到這種步調放緩後的法味,也忍不住要隨喜自己有師法友和學習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