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葉菩提


台北慧圓口述
編輯室整理

　　在台北學苑淨智組服務兩年，工作由陌生到熟悉，正當漸入佳境時，我被調到管理組，不到一個月，接到通知，又被調到產銷股，無常，無常，現在才稍微領略到個中滋味，前後一個月，三個不同工作性質的生活，苦，有誰知呢？

　　兩年前資深精進共修時，師父問我，想不想積深廣資糧？我納悶不已！我已在法人了，師父究竟要我到哪裡積廣大資糧？不斷的憶念著，不到一周，學長送我到台北學苑廣福組的產銷，交代我隔天開始上班，當時真是滿腹的排斥，一時無常、六苦全部都浮現。

　　當時認為產銷都是菜，能有什麼法？《廣論》說的果然不錯，「親怨」、「盛事」、「高下」變異全無保信。苦、苦、苦，無始而轉。可是黑夜過去，天色會亮，我照樣得出門。去法人服務？去外面工作？還是乾脆回家？一路猶豫著，但還是去產銷。進門時組長鐘長華師兄正在為他們打氣，言明電腦沒做好，里仁要關門，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它和我有什麼關係，直到提起師父身體有些不適，剎時淚水落下來，心才軟了。

　　接著一整天我冷眼旁觀：張智為和黃仁順怎麼可以別無所求地做得那麼賣力？一個人要頂三個人的心和力，工作是數倍之多！一籃籃的菜比我的體重還重，食品堆得比我還高，我站著秤菜、包裝、貼條碼，沒有時間閒下來。我脊椎側彎加上子宮的毛病，本來就無法提重，又不耐久站，所以一天做下來腹部有下墜感，膝、腰挺不起來，渾身疼痛，苦不堪言，唯一想做的就是「逃」啊！何時才會把我調回學苑辦公室？

　　同行知道我很苦，設法安撫鼓勵我，淑慧師姐捐出家中的高腳椅讓我坐著做事；楊雪師姐陪我做了三天以示體恤；玫玲師姐送我電熱墊，助我消除疲勞；靜香師姐想找我談，無奈為了教育園區而忙，直到碰到我，看我改變心意了才放心；還有陳麗卿、曾玉翠、吳啟明等等無數的愛心，一直在旁邊散發著。所以每當我苦到想逃時，一想到他們的好意，我怎麼忍心辜負他們？而且必須以有限的生命去做無限的投資，就認命再做下去，可是仍做得煩煩惱惱的。

　　譬如每天都有機動義工來，我講的都一樣，可是義工做出來的卻不一樣，菜葉該留的卻摘掉，看了真心疼；條碼貼完的，如果沒有馬上收好，包下一種菜時，就出問題了，還有也會出現沒貼條碼的事出來：明明小心翼翼，芭樂還是貼成芭蕉；一字之差，到了賣場，搞得天下大亂；包好的菜，裝在籮筐裡，要算幾把才知道出貨數量，以便利賣場的作業，而這數量也會算錯；原因何在？原因何在？此時讓我體會到事相不圓滿是無法提意樂的；如果有義工打岔或順手幫忙一下，數字便亂了，不得不重來，所以對好心義工的幫忙，反而沒好臉色，還自以為是她覺得算錯了要我來負責。

　　機動義工來了，需分派工作給他們，這邊還沒有安排，那邊已在喊「做好了，再來要做什麼？」休息時間有些義工會說：「好累！每次都要養足六天的體力，才能來賺這半天的資糧。」於是便在內心嘀咕著：「你才做一天休息六天就喊累，我做六天才休息一天哩！我是這裡的『常住』宂！」事後反省，我才面對幾個義工就觀過、不耐煩，而師父要攝受這麼多弟子卻永不疲厭，我的心量、能耐，何其渺小！想到師長的功德，更慚愧前一陣子稍不稱心就想捨離善知識。

　　心是稍為安住了，但實在看不出什麼深廣資糧。每天埋頭苦幹回到家累得倒頭就睡，體重倒是增加了，記得剛調到產銷股時的第三天，師父去看我們，便在心中傻傻地訴苦：「師父我不行，我的業不是在這裡，請您快點把我調開。」過些時候又碰到師父，「師父您要攝受我有個承擔的色身。」行持是一點一滴的走過來的，又再次的碰到師父，「師父我只要心寬就好，不要體胖。」

　　說也奇怪，至產銷不到一周，負責市民農場的瑞玉師姐邀我去深坑走一走，當時內心現起的是反正很鬱卒，走走也好。看到她一個人照顧農場，有義工去還得耐心的招呼，但卻做得很歡喜、很感恩。她的手因痛風而腫脹，她卻看成是業障現前，藉此更埋頭苦幹去消業障，簡直令我無地自容。況且我至少不必受風吹雨打，而且她說身苦只是消業障，重要的是能藉此練習體能與耐力，才能以大地心去承擔和依止，想想透過這一層，我的心漸漸打開，可是「知」與「行」是有段距離的。

　　有一次去鳳山寺懇親時，小兒子說：「造業很重要，媽媽用歡喜的心去造業所感得的果是甜美的，若用苦苦惱惱的心去造業，也會感苦果，但若是又酸又苦的，媽媽可要小心哦！」剛好碰到陳學長，學長說這就是廣論的領受等流及造作等流，對不對！我這才決定不能再被煩惱打倒，要用歡喜心去積深廣資糧，要把握每一個緣起，且造的因一定要對。

　　三月份聯合義工共修，里仁賣場要促銷過剩的高麗菜，只剩產銷的四個人，因所有的義工全部去參加共修，我們得在半天內包裝六百多斤的高麗菜，加上其他的菜，而且不只是包裝還要品管、驗收、拔菜葉，工作之忙，連上廁所、喝水都免了，午餐也是派人打飯回來，等到下午緩下來時，我卻縮在角落，熱敷痙攣的腹部，膝蓋也僵硬，無法站直，其實也多次在夜裡及工作時抱著肚子，那時只有一個念頭「放掉」、「站起來」、「了不起再換個色身」，但內心卻歡喜可以承擔、可以利益有情（真誠的護持自他皆得利，今天沒有白過）。

　　我雖然不像智為及仁順，粗活細工皆能承擔，但至少已克服障礙，不再為身苦所縛，把負擔視為莊嚴了，幾個月下來，在產銷所做的都是善法，因產銷居中協調與支持農友可造不殺業，並且環保問題也得以改善，又可以串習畜牲道的悲憫。因此深深覺得唯有從逆境中站起來、唯有自己受用過來的，才能生起真正的慈悲及菩提心，更何況有此機緣，造這樣的共業，這是目前對深廣資糧所體會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