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增上生而種

台北 慧軒


  車行蜿蜒,阡陌縱橫,秧苗在春寒料峭中發抖,我們一行義工來到造橋有機農場。它兩面有綠意盎然的水田相映,門口刻著一幅對聯:「百忍家聲遠,九齡世系長」,有點斑駁,一看就知道是有點歷史的耕讀世家。主人的前院有個寬敞的晒穀場,屋後有一公頃的竹林、果園與茶園,一看就覺得這家人福報不小。住在這個農場的幸運兒有五:張紹鑒師兄、陳秋安師姐、堂上老母以及他們乖巧勤快的子女一對。

  張師兄在八十二年讀廣論,八十四年師父提出慈心理念,他就回家身體力行,園子裡全面轉作有機。事實上,之前張師兄即在全園子最上風的那塊地種有機茶,只是他不知道那叫「有機」,不為什麼特別理念而種,為的只是「懷舊」與口味。他的父親當年是全省第一個得獎的茶農,製茶的技術想必不凡,但隨著時代腳步,也用了農藥化肥,雖然銷路很好,但張師兄十分懷念未用農藥化肥以前那股濃郁香醇的茶香。所以他徵得父親同意,園子裡最偏僻的那一角茶園不施藥,他則利用上班之餘整理,這樣行之數年。

  聽了師父的話之後,一樣地種,心情和造業卻大不同。皈依以後要慈心不殺,不損惱眾生,和園子裡的有情廣結善緣。學了業果,除了不造殺業,還要為來生的增上環境種因。張師兄在鐵路局上班,有一份固定的薪水養家,不必靠園子裡的收成養家,做起來自然比一般有機農夫瀟洒。張師兄公餘做莊稼,忙的是「做師所喜」,種增上生的因,做得倒是法喜充滿,苦的卻是家中的賢內助陳秋安師姐。

  那時她還沒學佛,除了侍奉公婆、照顧小孩之外,偌大的園子自從轉作有機,工作量多了不知幾倍,張師兄平時做規劃,下班才幫忙,整個實務操作還是以她為主。一天忙下來,換好幾套衣服是常事。嫁到張家以前,她不諳農務,一點一滴地學,可是看在精明幹練的先生眼中,經常紕漏百出,所以長久以來,她有一種心理反應──躲他像流動攤販在躲警察。可是自從張師兄學佛後,慢慢地不執著事相要完美,話到嘴邊留半句,有時感受到她的辛苦,觀功念恩一番。秋安師姐在寬容與讚美的氣氛中對這個改變先生的佛法團體心生親近感,幾年後也開始上研討班。張師兄轉作有機後,交際應酬自動停了,而她也因學佛,認同師長、團體理念,夫妻倆有共識,同心同願,再忙也甘願。更何況他們抱著向大自然學習的心,推廣善業,學弟子相,做的都是為來生增上環境種正確的因,穩賺不賠。

  以前園子裡種什麼?秋安師姐是依自己喜好做決定。現在種東西,她配合團體的需要,即使要種的東西是完全外行,她也千方百計去嘗試。有一次園子裡的小黃瓜長得真好,可是其它好幾個農友的小黃瓜也盛產,為了不讓里仁為難,他們除了留自用、供養外,其它的就打做堆肥。張師兄說:他種有機,就為了把師長的慈心理念建立在身心相續上,並藉此光復大地,給眾生一塊自在的園地。如果有人種、而且種得出來,拋磚引玉的功能已達到了,他也很隨喜。以前里仁希望水果多樣化,商請他們試種西瓜,兩人也承擔下來。他們到後龍走訪好幾趟,問明西瓜的習性、種法,在園子裡找一塊排水良好、比較接近沙質壤土的地,挖好深溝,埋進有機資材供這些瓜果成長所需。這些工作比除草、採摘粗重多了。可是等到小玉西瓜上櫃,辛苦就不算什麼了。

  學佛之後,秋安師姐對園裡的昆蟲和老鼠心態也改變了。望著滿園飛舞的小白蝶和吃得變成網球拍的白菜,她釋懷地說:「春天到了,就供養牠們。要怪就怪自己貪,不照節氣播種,違背自然法則。」鬆軟的地上長了碩大的南瓜,高高興興等著它成熟,不料要採收時才發現已被老鼠掏空三分之一,她也認了──「自己以前想必造過偷竊的因。」

  「今生能有多少受用都是業決定的」,夫妻倆對業果深刻的體認,也反映在農務經營上,他們盡力而為,但不刻意提高產能,茶株得病枯萎了,改種不必耗時照顧的果樹,所以現在園子裡計有甘蔗、枇杷、桑椹、橘、柚、李、板栗、芭樂,林林總總有十多種,加上原先桂竹林一片,實在忙得沒時間除草。兩年前他們買下一塊水源清淨的水田,配合團體種香米與粳米,兩人的擔子又沉一點了,不過水稻田可以涵養水分,降低地表溫度,提供豐富生態,多出一塊淨土與眾生共享,還是很值得。陳師姐說:「田裡和園子的工作如果依輕重緩急排序,工作也就不會撞在一起。有必要時,還可以擺下一切,到鳳山寺護持。」

  看著晒得黝黑的秋安師姐,做事有次第、很幹練的她,你很難想像當年不諳農務、躲著先生怕被責備的她,該是什麼模樣?當我們隨喜她的承擔與進步,她客氣地說:「都是張師兄做規劃,我只是配合而已。」此時兩個十幾歲的孩子過來幫忙,陳師姐難掩欣慰:「這兩姊弟從讀經班到青少年班一路讀下來,乖巧又自動,是我的好幫手,這一切都是師長的恩……」很顯然地,在佛法的薰陶中,這個耕讀世家質淳意厚地把棒子傳下來了,而他們種師法友增上環境的因,也踏實得歷歷可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