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媽峰迴路轉
◆文．圖∕董媛瑜
一個以為自己是地球的軸心，周遭的人都應該繞著她轉的母親，卻被霸道的女兒挫敗⋯⋯
 媛瑜與二女兒惝徉劍橋大學。 |
曾經，我是個不快樂的媽媽。
我有愛我的原生家庭；不必費力就考上最好的學校；找到喜歡的工作，並獲長官器重；公婆僑居日本，沒有婆媳困擾；先生尊重我，媽媽跟我住，一肩扛起帶孫的責任⋯⋯一切都是這麼理所當然，讓我以為自己是地球的軸心，周遭的人都應該圍繞著我轉。
等到吃了「難產」全餐，孩子生下必須住院觀察，才覺得生命好難掌握。尤其從事新聞工作，總是第一線看到生離死別，卻無所適從，我變得患得患失。2003年SARS危機，天天處理的新聞，不是有人病倒，就是醫師染病過世，我嚇到了，常常神經兮兮的量孩子的體溫。
為對付魔鬼 自己成了巫婆
真正讓我變成焦慮媽媽的是我的二女兒。老二，不是說可以照豬養嗎？結果不然，她比我更焦慮，比我更霸道。
老二好強，但眼高手低。焦慮的她從小吸吮手指，吸到牙齒咬合不全，即便十歲就矯正，但一直吸到高中，甚至還剝指甲。
國中叛逆期，焦慮變本加厲，表面上不在乎，卻什麼都在乎。不只是功課，為了第二天的排球、百米賽跑或游泳課，她前一晚一定要猛力練習。不陪她去，她就一直鬧，鬧到鄰居以為發生家暴，鬧到母親搬回弟弟家住，我怕她鬧，只好隨順，曾經有過一整個星期，每天半夜十二點陪她練排球發球。
這個老師、同學眼中的天使，卻在我面前成了魔鬼，我好容易被她激怒、被她氣哭。有一天她講髒話，我無法置信，要她再說一遍，她照說，我一巴掌就甩了過去。她忍住不哭，不叫，但我哭。看到我哭，她竟然冷笑。第二天，看到女兒臉上的傷痕，我心如刀割，無法相信自己會變成巫婆。
隨著女兒課業壓力大，我們衝突與日俱增。爾後，只有打得更用力，甚至還用電蚊拍打⋯⋯我曾半夜走在街道上，大哭：「我是個失敗的媽媽！」
生命的轉機 在正確學習
一個偶然的機會下，我參加了福智舉辦的營隊，並繼續參與讀書會，學習面對焦慮正確處理問題，漸漸轉化憂慮和憤怒的情緒。
我發現，除了天性，小女兒學習上的焦慮和挫折，最大原因來自家庭——名校出身的爸媽，和一向表現傑出又漂亮的姐姐，從小一開始，學校老師都知道她是某某某的妹妹——我心疼她承受那麼大的壓力。
觀察工具(心)對了，問題本質就出現了。找到憂慮的源頭，了解「為什麼罵髒話」比「怎麼可以罵髒話」重要多了！「妳講髒話一定是心裡不開心，不是故意的，對不對？可是這樣媽媽會傷心⋯⋯」我試著沒有批判的傾聽，先把自己的想法放在一邊，從孩子的角度來考慮問題，進入她的內在世界。
 母女三人遊巴黎艾菲爾鐵塔。 |
跟著團隊學習，我學會控制情緒，不跟她一起陷進煩惱裡。孩子也發現媽媽變了，不再那麼容易被激怒，彼此衝突的頻率降低了。
然而事情並不就此一帆風順。大學學測，女兒畫錯答案格，不但英文科考壞，還影響下午的自然科。但我沒有一絲責備，只有心疼；我帶她逛街三小時，送她一直想要的烏克麗麗⋯⋯第二天，我引導她正向思考，面對問題，並安定心緒。
我放下所有情緒，陪她走過生命低潮。讓她感覺媽媽是懂她的，無論生命的憂悲喜樂，都有媽媽的陪伴。我們的心從未如此靠近，也因此我得到她全然的信任。
愛是永恆等待 無盡關懷
如今，我們非常親密，她可以和我分享所有心事，以前是我氣她晚睡，現在她會擔心我的健康。
從小，她給我的功課就是「等待」，我真的在「學習」慢慢「等待」，「享受」她的「長大」，雖然長得慢，但總是不會讓我失望。
在等待中，讓我看到自己的不足，讓我重新學習，每一次的難題來時，我都必須向自己的內在探索。因為唯有心靈提升的媽媽才能真正幫助孩子，自己才能成為快樂的媽媽。
送給爸媽
大多數媽媽內在最大的恐懼，是擔心自己的寶貝會受苦。但我們可能保護孩子一輩子遠離苦難、不憂不懼嗎？太受保護的孩子，成長的過程反而更辛苦；孩子就像我們，需要從挫折及痛苦中學習。如果我們更有慈悲與智慧，孩子就愈容易信任我們，我們也愈有機會幫助他們面對生命中的順境與逆境。平和冷靜的母親是孩子的力量；反之，失控焦慮的母親是不容易和孩子有互動的。
（作者為中廣新聞部副總編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