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簷底的心颱

◆曉路

　　強颱離境後的一天，賣場恢復營業。一早開店，就看見掉落的帆布、傾倒的盆栽、離開土壤奄奄一息的路樹。唉，我心愛的虎尾蘭，一條尾巴給颱風折了，也沒聽見它吭半聲，真是勇敢。

　　天氣炎熱、雨多淋澇、蟲蟻活躍，什麼根莖類、瓜果都長不出來，剩下幾包黑葉白菜、尼龍白菜、皺葉白菜、黃金白菜寂寥地躺在門市冰箱。算來算去都是白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除了白菜，我在賣空氣呢！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O小姐大駕光臨了。

　　O小姐長得像O，身體圓圓的，臉也圓圓的，有一種貴婦福態福氣的氣質，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她用她溫和的眼睛巡視冰箱一輪後開口了：「這包嫩薑怎麼這麼大包啊？吃不完啦！」比起抱怨，更像是一個人的嘀咕。

　　身為一個店員，首先要練的就是眼觀四面，耳聽八方的功夫，客人的心聲，分貝再低都不能遺漏。同事很快地湊上前去說：「我幫您把薑分成兩半，賣您半包就行了。」

　　顯露在O小姐O型臉上的是驚恐的O型眼和O型嘴。

　　怎麼不是驚喜，而是驚恐呢？

　　O小姐不問自答：「這樣我會害怕欸，是不是那包薑有什麼問題，你才要趕快想辦法賣給我？」

　　「小姐，您內心的小劇場情節未免太過曲折離奇，懸疑萬分！當我們是諸葛亮擺空城計，還是龐涓弄孫子兵法笑裡藏刀啊？不過是賣包薑，需要算計什麼陰謀大論？」我在心中暗嘆著。

　　然後我照著在學校行政單位打工時學到的說話方式跟O小姐說：「姊姊，您是不是在社會上打滾太久，不相信人性的美好了？」學校行政單位的姊姊們說，遇到女生，管她是阿姨還是阿嬤，一律叫姊姊！

　　O小姐的臉埋進冰箱，直視著上層的粄條和韓國年糕，看不出是啥表情，低低地說了聲：「人性本惡。」

　　很想跟她說，這問題我請教過法師：「孟子說得對，還是荀子說得對呢？人性是性善還是性惡？」法師說性空呢！

　　可是我沒開口，只是一個勁兒地對她傻笑。

　　最後，O小姐決定買下那包折半的嫩薑。

　　颱風離開了，很多人心中的風暴卻未曾停歇。不管是電視廣播，還是報章雜誌，我們眼所見、耳所聞，幾乎都是負面新聞。日本安養院的離職員工一小時內砍死十九位殘疾人士，十九歲的年輕人在法國教堂殺害八十幾歲的老神父，還有人惡意在行經台北松山區的火車上擺放爆裂物，造成二十幾人受傷。

　　對於人性的美好、社會的光明面，我們的信心已經搖搖欲墜。

　　《般若經》說：「若菩薩摩訶薩見風劫起，三千世界所依風輪飄擊上涌，將吹三千大千世界蘇迷盧山、輪圍山等諸所有物，碎如糠，欲以一指障彼風力令息不起，當學般若波羅蜜多。」

　　萬物本非獨立有，每一件事物都是相互觀待、彼此依存而生，身在其中的我們，不管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或是名不見經傳的販夫走卒，都會對這個社會產生影響，所以一定要積極地在一言一行中，傳遞光明、溫暖的東西。哪怕是一包折半的薑也好，所有的善念善行，都會產生作用。

　　有空的時候，誦幾頁《般若經》吧！從佛陀的眼光看待世界，會發現萬里晴空。一切有情等心相向，如父如母，如兄如弟，如姊如妹，如友如親。試試看吧！誰做誰知道，不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