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佈於 藝文思修
如果文明快要終結 心靈提升是唯一出路
──香港 杉本博司大型個展：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
◆文字 蔡芷筠
設計 盧其蔚
在客觀現實來看，人類正在朝向崩壞之路進發：全球氣候暖化、恐怖主義、戰爭、天災、人禍等等。在地球上每個角落，每日都有人在為地球盡最大努力，希望扭轉人類的命運，科學家如是，藝術家亦然。教育是人類升沉的樞紐，其實藝術也一樣，她可以讓人沉醉在無止境的欲望追尋，同時也可以喚醒人對現實的關注和對心靈提升的追求。日本著名攝影師杉本博司（Hiroshi Sugimoto）最近於東京都寫真美術館所舉辦的個展中，透過不同的創作媒介，讓人反思現今的文明，並且探索人類未來的可能。
杉本博司擅長以大畫幅相機做長時間曝光來捕捉影像，探索「時間」、「歷史」等主題。今次展覽分三部分：〈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廢墟劇場〉和〈佛海〉，在順序觀賞的過程中，彷佛親身摸索一種文明變遷的出路。
今天的世界死了，或者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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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 ©Sugimoto Studio | 〈廢墟劇場〉©Hiroshi Sugimoto / Courtesy of Gallery Koyanagi |
一步入〈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部分，就置身於整個大型廢墟的裝置之中。眼前是藝術家一件重要作品〈海〉，附上的文字指出海洋孕育了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可是也同時見證著這些生命的崩壞。走過這一小片「海」，正式進入主題部分。藝術家把場地畫分成三十三個廢墟情景的裝置藝術，每段配以「今天的世界死了，或者是明天。」開首的文字，向觀賞者展示他對目前世界的看法。在這三十三個情景中，藝術家以個人攝影作品、收藏品、博物館借來的歷史物件，回應各種題目包括了生態、戰爭、慾望、歷史、醫療等。時而真實，時而想像，時而幽默，時而認真，構成一整串絕望風景。這部分的終結時，再展出一幅〈海〉，註解指出在時間長河中，七千年人類文明對海洋來說只是轉眼的一瞬。對，無論人類文明怎樣，對地球、對海洋來說，一切依然。
接著進入第二部分〈廢墟劇場〉。杉本博司自1970年來開始創作〈劇場〉系列作品，他以大畫幅8x10相機，走到大型劇院拍攝，以一部電影的片長作為曝光的時間，在電影開始時按快門，直到電影結束時才停止，於是每件作品正中心的一片白光，所記錄的就是一整套電影的長度。雖然在整個過程中記錄了所有片段，最終卻不留下任何記憶。今次展覽所展示的〈廢墟劇場〉，為〈劇場〉系列的轉化，屬於藝術家的最新作品。他刻意跑到各處荒廢了的劇院，選取一套電影播放和拍攝。經歷了上一部分〈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的創傷和反思後，〈廢墟劇場〉感覺是一個沉澱過程，看著劇院在頃刻崩塌的場域中，彷佛所有歡笑和淚水最終都只是一場虛無，寂靜的無。
佛之海‧心靈的海
杉本博司
1948年生於日本，於美國留學，七○年代開始學習攝影。
英國《泰晤士報》「二十世紀最偉大藝術家排行榜」中唯一在世而上榜的日本攝影師。
代表作有〈海景〉、〈劇場〉、〈透視畫館〉，著作有〈直到長出青苔〉、〈藝術的起源〉。
 〈佛海〉©Sugimoto Studio |
「我將製作一尊佛像的思考，帶進當代藝術的創作裡。
但是，究竟哪一天我才能得法？我並不知道。」——杉本博司〈直到長出青苔〉
最後進入〈佛海〉部分，經歷了上兩個場區的洗禮，走到這裡看著那熟悉的慈悲目光，眼淚也完全無法自主地傾瀉下來。〈佛海〉系列雖然是九○年代的舊作，但在這次展覽設定下，放在最後的場館可謂意義深遠，也反映了藝術家和策展人對未來的期許：就是心靈提升。
眼前八大張相片中，盡是觀世音菩薩的樣子，場館中間有一尊透明的水晶舍利塔，反映著每尊菩薩的模樣。相中的觀世音菩薩屬於京都著名的三十三間堂（蓮華王院本堂），這寺廟建於1164年，至十三世紀之間（中間經歷過火災和復修），總共供奉了一千零一座千手觀音，當中有一千尊是一模一樣。根據杉本博司的解釋：「在末法之世中，重現西方淨土的想法，就隱藏在這座建築中。」
這些相片雖然完成於1995年，杉本博司事前卻花了七年時間游說蓮華王院容許他入內拍攝。經過漫長的等待，終於獲准於早上開門前進入三十三間堂拍攝三小時，為期只得十日。因為本堂正向東面，於是藝術家選擇了在日出之時，太陽剛好照射在菩薩正面時拍攝，這時候的景象，不過半小時光景，卻如「淨土出現」一樣。事後他更把照片印刷一千份，就成就了百萬尊菩薩像。藝術家以自己最擅長的技術，花費長時間的希求，為的就是要在末法之中呈現一點點接近淨土的光境。而在這次展覽中，就以此作品化為旅程的終結。
在是次展覽中，雖然三個系列作品的創作時間順序有別，可是策展人表明刻意有這種安排，由〈Lost Human Genetic Archive〉開始，到〈廢墟劇場〉，然後以〈佛海〉結尾，希望觀賞者在欣賞的過程中反思當下世界的困難，並且想像未來的出路。從物質性的廢墟，走到精神性的追求，那條出路明顯地指向心靈提升。在一個當代藝術展覽中，對普羅大眾堅持這種精神性的追求，其實更為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