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文．圖∕宋芳綺
面對怒氣沖沖、不想上暑期輔導課的兒子，聰明的媽媽如何化解僵局，找到共識？
 母親節，芳綺享受兒子為她洗手。 |
那天晚上，讀小學的兒子氣呼呼的拿著暑期輔導報名表質問我：「為什麼我整學期都在上課了，暑假還不能休息？還要去上課？」
我說：「暑期輔導上半天，你下午還是可以休息。要不然你告訴我，如果你上午不去上課，你要做什麼？只要你能有個其他的正事做，我就可以同意你不用去上輔導課。」
「我可以看書、背經啊！」兒子果然知道老媽的喜好，用此討好我。
「好，那你準備幾點起床？幾點看書？」
「九點起床，十點開始看書，看到十二點，吃完午餐，休息一下就去運動。」兒子說時臉上露出微微笑意，八成心裡想：「我這麼有計劃，媽媽一定會同意。」
我臉色漸漸嚴肅：「什麼？九點起床？你的同學六點多起床，七點多就到學校，你憑什麼睡到九點？」
「那妳要我幾點起床？七點，好不好？」兒子見媽媽變臉，轉成無奈又敷衍的口氣。
「不行，我可以允許你不去上輔導課，但不允許你跟上課的人作息不一樣。更何況，你自制力其差無比，即使說好六點半起床，只要我不盯著，你照樣睡到十點、十一點。我無法信任你。」我口氣越來越強硬。
「好啦！好啦！那我到底要怎樣嘛？」兒子口氣也顯出不耐煩，但懼於老媽的威嚴，不敢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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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吧！既然你不愛上課，我也不勉強你，你可以去打工。」
「打工？我？」
於是，我們從去阿姨開的餐廳洗碗開始討論起⋯⋯
「⋯⋯我打工還是想賺一點錢，這樣才像打工。」兒子說。
「這樣啊！那王老師有一位同學在做建築，工地會需要工人。你長得那麼壯，可以去搬磚頭。不過你是童工，薪水不會太高。」
「現在的最低工資每小時120元，他們至少要付我三分之一吧！」兒子還滿務實的，一點都不貪心。
「可以啦！每小時付你40元，老闆一定會願意。」
我認同他，然後話鋒一轉。
「今天早上我跟王老師去恆春，途中看見修路工人，我真的好感恩他們。他們在大太陽底下工作，汗流浹背，皮膚曬得黑亮。而我們卻是坐在有冷氣的車子裡。如果沒有這些工人幫忙修路，就算開賓士車也哪裡都去不了。所以你要去工地工作，我是不會反對的。」
「只是我在想，他們為什麼選擇做這麼辛苦的工作？有幾個原因，一是家裡没有辦法供應他繼續讀書；二是他們根本就不愛念書，而又没有特殊專長，所以只好去做苦力。而你，頭腦那麼聰明，媽媽也供得起你讀書，你卻不要去上課，選擇賺每小時40元的工資。你有自己的想法，也很好！不管是去阿姨的餐廳洗碗，或去工地打工，媽媽都支持你，只要不遊手好閒、浪費生命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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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我這番話，孩子沉默了。他陷入長思，半响才說：
「媽媽，其實我也没有那麼討厭上輔導課。只是想到，上完課再搭公車，回到家都一點多了，我會餓死。」他終於說出不上輔導課的真正原因。
「哦！我懂了！你是因為怕肚子餓到了，所以不想上輔導課。那我必須事先告訴你一點，没有一家餐廳老闆或員工是可以準時吃飯的，用餐時間正是客人上門，最忙的時候，怎麼可能準時吃飯？所以，我告訴你，你去阿姨的餐廳幫忙，吃飯時間一定是兩點過後，盤子洗完了才能吃飯。難道，你好意思什麼事都没做，就先吃飯了？」
兒子眼睛盯著我，似乎在思考我的話有没有道理。
「還有，你去工地，也一定不可能準時吃飯。你想，如果水泥已經拌下去了，能夠因為吃飯時間到就停工嗎？等吃飽了，水泥也乾了，怎麼塗牆？所以，工程一定要告一段落才能吃飯，至於是一點還是兩點，我就不知道了。」
兒子恍然大悟般立即回答：「我還是去上輔導課好了。」
這下子是我反制了。
「其實易儒，媽媽真的不想勉強你去學校上課，如果你願意打工，每天工作四小時賺160，分我80塊，我覺得也挺好！」
我是真心這麼想的，用生命去體驗生活，才能理解生活的真滋味。
兒子看我一眼，笑著說：「媽，你好奸哦！竟然在肖想我的血汗錢。」
「不會啊！賺錢奉養媽媽，是天經地義的事。不是嗎？」
「算了，我還是要去上輔導課。」
「不要！真的不要勉強。如果你不想在工地工作，我還有很多朋友在做生意，可以幫你介⋯⋯」
兒子打斷我的話：「不要再想了啦！我就是要去上課。反正只有半天，下午還可以跟同學去打球。」
兒子終於想通了，之前的那一股怒氣也不見了。
「既然自己要去上課，就不要打混，上課認真一點，不要浪費生命。」我說。
「喔！好啦！」
一番對話，解除了原先對立的警報。
兒子真的大了，不再是我決定要他怎麼做；而是協助他思考，最後讓他決定要做什麼。
（作者為幼兒教育工作者，目前為自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