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畫一世界

◆文／李禾

　　七十多歲的公婆相繼中風，我義無反顧扛起照護的責任。然而當腦栓性中風的公公伴隨失智後，照護就不再單純——公公出現了精神病症狀中的被害妄想、被偷妄想⋯⋯所以只好請外傭接手照護。

　　但事情並未就此畫下句點，因為關注父母遺產的小姑，對失智父親訴苦的內容非常在意。「阿妮(外傭)打我」、「阿娟(媳婦)偷了我的錢」⋯⋯都成了戰火延燒的點點星火，即便沒和公婆住在一塊，我還是得聽到小姑聯合婆婆、小叔，對我所有的尖酸粗鄙、不堪入耳的批評責罵。

　　那些苛薄至極的話語，字字刺痛我心。我好不甘願，為何我為婆家做了這麼多，竟落得毫無尊嚴！為何我沒有做的事，他們為了遂其所願，要這樣扭曲我！哀怨不平的奔騰思緒，讓自己白天揪心垂淚、夜晚輾轉難眠。看著我日漸憔悴，向來孝順沈默的外子，除了勸我忍耐，也束手無策。

　　依然是個睜眼心悸、翻來覆去的未眠夜，我突然想到了白天國畫花鳥課羅秋昭老師的優雅從容、氣定神閒，這是心亂如麻的我何等想要契及的心境！於是，我起身作畫⋯⋯

　　夜半時分，我靜靜的準備水墨毛筆，鋪上層層宣紙，端坐凝神構圖，思惟老師教授的口訣：「一筆定江山、二筆交鳳眼、三筆破鳳眼⋯⋯」專注於作畫的我，心情漸漸平穩，慢慢走進了花鳥世界的意境中，忘卻痛徹心扉的紛紛擾擾，霎時熱惱化做清涼。

　　開朗樂觀的國畫老師，常將書畫運作的鋪陳與做人處世的道理相融，所以，我很自然的跟她分享眼前的困境。老師好言寬慰、叮嚀身體優先，讓我面對痛苦時，有了取捨依靠。國畫班的同學常在我透不過氣時，溫馨陪伴、同理傾聽、給予各種建議和安慰，讓我感受到比家人更親的情誼。

　　集體成果發表展、穿著自己畫作的衣服⋯⋯這些有形的成就令人喜悅，但賦予心靈善美的成就更令我感動──感慨在家庭中被糟蹋，感恩在這裡找到家的感覺；讓在壓力鍋下的我，情緒有個出口，雖然事情依然沒有解決，但我有走下去的力量！